這場棋局,他們一下就是一個時辰。
定出輸贏的時候,慕子凌還有些意猶未盡,他已經許久沒有遇到這樣旗鼓相當的對手——他雖然僥倖贏了,但僅僅只贏了幾顆棋子。
如果再來一局,他未必能贏。
抬起頭看燕文灝,慕子凌眼睛亮亮的:“再來一局?”
燕文灝微微笑著,剛想說話,但話到嘴邊就臉色一變,忙扭過頭劇烈咳嗽了幾聲,再轉回頭的時候,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上也出了細細的冷汗:“大概不行,夜已經深了。”
剛才更鼓響了第二聲,何況他現在還在‘病重’中。
看著燕文灝怠倦的模樣,慕子凌冷靜下來,很快就想起他的身子本來不好,而今日又忙碌了一整天……思及此,他的臉上不禁浮起一些愧色。
“抱歉,我太興奮了。”說話間,慕子凌已經起身,去給燕文灝倒了一杯水來:“喝一點吧,嗓子會舒服些。”
接過水,燕文灝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個略帶虛弱的笑容:“謝謝。”
搖搖頭,慕子凌也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看著燕文灝把水全部喝完後,臉色好了一點,慕子凌便將站在門口候著的福全喊了進來。同福全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名宮女。
扭頭看了一眼福全,燕文灝疲倦道:“來更衣吧。”
他們身上還穿著大紅喜服,那喜服整整有六層,一層一層穿戴繁瑣,若是沒有人幫忙,自己根本脫不下。
福全自幼伺候燕文灝,聞言,自然而然地走去幫他,而慕子凌那邊,便由另一名宮女幫忙。
眼看那名宮女的手將要碰到慕子凌,燕文灝忽然出聲道:“去換一名太監來。”
燕文灝的話音落下,慕子凌便不由轉頭看他,眼神詫異,連福全都忍不住偷偷看了自家殿下幾眼。
擺手示意宮女下去,待她身影消失後,燕文灝才緩緩道:“謙和,你是男子。”他的聲音不大,但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慕子凌立刻就知道了燕文灝話裡的意思——
他雖然已經嫁給燕文灝,但他始終無法改變是男子的事實,而凌霄閣位置再偏,也在皇宮中,作為皇子妃,他確實應該與任何女眷都保持距離的,包括宮女。
在宮內生活,步步都需要小心謹慎。
看到慕子凌眼神變了變,燕文灝就知道慕子凌已經明白自己話裡的意思,於是不再開口,他張開雙手,任由福全替他脫掉外面一層一層的喜服,露出裡頭的白色裡衣。
很快,一名小太監進來,替慕子凌脫去外面的喜服,又替他將發冠摘下,放下一頭直長的烏髮。
伺候完他們洗漱更衣,福全和小太監便行了個禮,然後躬身退下,房內又只留下一左一右坐在床上的兩人。
在床上坐了一會,慕子凌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燕文灝,沉默了一會,忍不住再一次尷尬起來。
自他有記憶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要跟人同床共枕,而且對方還是一名男子……這讓慕子凌感到非常不適和彆扭。
他默默地想,幸好這床夠大,即便是三四名成年男子躺在上面,也不會擁擠,他們各睡一邊,互相也碰觸不到。
相比於慕子凌的糾結,反觀燕文灝,倒是沒有絲毫不適應的模樣。
福全他們一離開,他就已經躺下,還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笑眯眯地盯著慕子凌:“謙和,你不睡嗎?”他的語氣自然,彷彿本來便是如此。
“……要睡的。”遲疑了許久,慕子凌才緩緩躺下,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看著頭上床梁的雕花,努力忽視身邊多出來的呼吸聲。
燕文灝看了一會慕子凌,眼底笑意漸濃,他將被子拉高一些,蓋到自己脖頸處,輕聲道:“睡吧,謙和。”
“……好。”慕子凌應了一聲,但身體仍舊繼續僵硬著,瞪圓眼睛,毫無睡意。
時間緩緩流逝。
在感覺躺在自己身邊的燕文灝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均勻,慕子凌才眨眨眼,小幅度地偏了一下頭,藉著微弱的琉璃燈光,望向已經陷入睡眠的燕文灝。
盯著看了一會,慕子凌就收回了視線,他蹙著眉,盯著頭頂雕花兀自發呆,他越發覺得,這個二皇子,是個難以看透的人,而且似乎,還藏著許多的秘密。
這麼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之間,慕子凌眼皮越來越重,很快便睡了過去,待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