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反胃不已,再也受不住,猛地俯下身乾嘔起來。
見狀,燕文灝立刻變了神情,他慌慌張張地轉頭,衝著侯在門口的福全和多元大聲吼道:“快去喚御醫來——”
聽見聲音,福全和多元連忙推門進來,在看到這一幕後,他們對視了一眼,多元面容肅然地點點頭,霎時便不見了蹤影。
而福全也捧著自己堆滿肉的大肚子,一路上都一顫一顫的,匆匆忙忙地轉身去找裴御醫了。
一直乾嘔了許久,好半晌,慕子凌才有些緩過來,只是他的臉色越發難看,白的過分白,幾乎找不見一點血色。
“謙和,你還好嗎?”
一把抱起了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的慕子凌,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內室的軟榻上,燕文灝又轉身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道他的唇邊:“喝點溫水,會稍微舒服些許的。”
“……你走開。”
抬起軟綿綿的手臂,慕子凌也不看燕文灝,直接揮開了他的手,打掉他手中的青瓷杯,之後又努力地轉過身,把自己的背部留給了他。
手中的杯子被拍落,掉到地上碎裂開來,燕文灝僅僅是低頭看了一眼,一點都沒有生氣,然後又轉身,去取來另外一杯溫水。
只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慕子凌始終不肯轉過身,來看他一眼。
一時之間,書房內十分安靜,落針可聞。
這樣的安靜,約莫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躺在軟塌上休息了一會兒,慕子凌覺得自己已經舒服了不少,便不願再繼續多待,起身就要下榻離開。
抓住他的手,燕文灝抬眸看著他,眼神十分複雜,既是溫柔又是悲傷,還帶著深深地擔憂,“謙和,我知道你現在不願看到我,但你身子不舒服,再待一會兒,等裴御醫過來替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抬起頭來,在對上那雙飽含溫柔和傷痛的眼睛,慕子凌心裡極為難受,他剋制著自己的表情,語氣淡淡地重複道:“我想回房。”
此時,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經緊緊地握成拳,指甲硬生生地陷進肉裡,疼痛非常,但這份疼痛,卻能使他保持冷靜。
將慕子凌臉上隱忍的神情全部收進眼底,燕文灝感覺自己的眼裡和心裡,都火辣辣地疼,疼的他再也無法去想其他,再也無法做任何事情。
但燕文灝也知道,到了這個時候,縱然他還有千萬種理由把慕子凌留下,他也在無法開口了。
他知道,慕子凌已然到了崩潰邊緣。
啞著聲,燕文灝垂下眼眸,輕聲地說著,語氣含著深深地歉意:“或許我無論再說什麼,都無法去彌補我犯下的錯,但是謙和,你一定要記得,我是真的喜歡你的,十八年來,我第一次嚐到喜歡的滋味,第一次將一個人,放進了心裡……”
“我曾經暗自發誓,這一生,絕對不會喜歡上任何人,因為我要為母后報仇,也要為自己報仇,還要登上那至高之位……而感情,會成為我的牽掛,我的負擔,束縛住我的手腳,它會使我做事變得畏首畏尾,變得多愁善感。”
說到這裡,燕文灝抬眸看向慕子凌,眼神極為溫柔:“你是唯一的意外,謙和。”
頓了頓,他沉吟一會,又繼續說道:“我從來未曾想過,會有將這件事對你和盤托出的一日,本來,我只是準備在事成之後,便放你歸去,到時,無論你是想入朝為官,或者從此逍遙天下,我都會滿足你,然而現在……”
停在這裡,燕文灝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因為後面的話,他之前的行為,已經表達的十分真切。
聽著這番內心的剝析,慕子凌低著頭,沒有給任何回應,他沉默地又坐了一會兒,然後便站起身,沒有去理會神色憂傷的燕文灝,徑直越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他暫時,不願再看到燕文灝。
獨自停留在原地,燕文灝的目光一直落在慕子凌的身上,沒有移開一分一毫,他看著慕子凌決然離開的背影,緊緊抿著唇,表情滿是痛苦。
直到再也看不見慕子凌的身影,燕文灝才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他緩緩踱出內室,站到了一面牆壁前,那裡,掛著慕子凌之前作的那幅畫。
微微仰起頭,燕文灝神色認真地看著那副畫作,而後,他又看了看畫上自己當日所題的四個字,眼眸驀然變得幽深起來,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譚一般。
燕文灝一動不動地站著,抬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畫作許久,直到福全領著裴御醫歸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聲,他才長長地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