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北風呼嘯,凜冽如刀刮在面板上,一刀一刀彷彿能刮出殷紅的鮮血來,遙遠天際星河暗淡,彷彿只剩下黑沉沉的雲層,層層迭起,層層厚重。
黑雲下的國安部大樓巍峨彷彿起伏的綿延山脈,葉翡抬起頭時看不見邊角輪廓,卻清楚地知道它的形狀色彩,甚至是有多少扇窗戶,甚至是一磚一瓦的位置,和最鮮明不過的巨大金紅國徽。
這個地方她實在太過熟悉。
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年,就彷彿她的生命從這裡伊始,最終也要在這裡結束。
她從這裡獲得榮譽,也從這裡結識夥伴,卻也從這裡面見失敗,送走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不知道哪天就輪到她自己。
……
夜裡的風非常大,吹得幾乎能把人掀翻,想著陳局長找言臻什麼事……是不是因為他們的任務,這是有很大可能的,或者是因為其他的事,畢竟現在他們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今天晚上這次過去殯儀館……
她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時刻思緒如此混亂,就像是一瓢水衝散了神識的脈絡,亂七八糟的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可能是因為剛才殯儀館那一幕實在太過刺激視覺?
那些黑暗裡腐爛骯髒的肢體和罪惡沉澱的深淵確實令人難以接受……
冬夜的風就像是鋼板一般重重的壓在人心頭,就這樣連心臟的跳動也緩慢了下來,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往前走了幾步,小花壇裡那顆巨大古老的松樹在寒風凜冽中紋絲不動,樹冠上還積著前幾天的雪,在夜色和蒼青色的樹葉上尤其明顯,有些雪屑簌簌的落下來在葉翡頭髮上,她抬頭,覺得這棵樹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
就像兩年之後她重回國安部,其實也沒有什麼變化。
但是其實什麼的都變了。
她驀然想起,北斗剛組建的時候,大家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一個寒冷的冬天夜晚,張深璞將她和七月從西伯利亞的訓練基地上緊急召回來,她們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正迎來一場大雪,美麗而晶瑩的雪花從遙遠迢迢的天穹紛紛揚揚的飄下來,夜幕蒼藍的背景上彷彿暈開了淡色水墨。
那個時候的雪真美啊……
在那樣一個臨近年關,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從軍區機場上走出來的她和七月,也是從這顆樹下,在這樣深沉的夜色裡,走進了國安部大樓。
……
“你說這次這麼急,會有什麼事兒?”
“不知道。”
葉翡“切”了一聲:“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意思,你就猜一下也也可以啊?”
“我猜不到。”七月道。
葉翡皺著眉猜測:“可能是新任務……”
“不可能。”
“什麼?”
七月道:“按照往年的慣例來看,年底派遣下去的任務都是短期國內任務,這符合中國人文化傳統,臨近春節不遠行,而同時我們剛從西伯利亞回來,不可能立即進行外派,而據我所知,九局近來所有的工作都在做年底總結,所以也不會再有短期任務給你我執行,除卻特殊情況外,這次緊急召回應該是為了和任務無關的事情。”
葉翡:“……你真是越來越沒意思了。”
七月沉默,抬頭看了一眼蒼色飄雪的天空,抬步先她之前走了進去。
外面的雪下得越大了些。
通知她們去的地方是會議室,這種地方是七月最不喜歡的,或者說,她討厭一切形式性質的東西,那些枷鎖一般的規矩和冗雜的條律都不應該約束她,她是一個如此沉默,卻生性追求自由的人。
這樣的性格,似乎和她的職業極端衝突,但是最終所呈現額結果卻總是令人吃驚的,她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特工。
葉翡和她進去的時候會議室已經有人在裡面……最前排的位置上坐著張深璞,他旁邊是一個方臉中年男人,葉翡認得這個人,副部長林旭光。
他來幹什麼?
二十歲不到的葉翡對他們的二號首長露出一個明豔的微笑,敬禮之後說話卻朝著張深璞:“您將我們急召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兒?”
張深璞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先坐著,過會就知道了。”
葉翡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卻只是習慣性的挑眉,然後拉著七月坐在了第二排的位置上,她坐下了,才覺得有些熱,想回頭看看是不是空調的溫度太高了,結果一轉頭才發現,後面第四排上的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