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櫻空睜開雙眼,自短暫的休眠中脫離。她抬起頭,看向天空——幽暗的天穹遍佈裂隙,自虛空中流入的能量潮汐化作一道道懸空的瀑布——世界的崩毀已然成為人人可見的倒計時。而在那天穹裂口的遙遠上端,諸神的群星簇擁著銀月閃爍。
她沒有看天上的群星——看久了,便有可能會招致對方的注意。楚軒的留言仍在她的耳側迴盪,而內中的許多注意事項都幾乎讓她用鮮血來加深銘記。
已經六天了。
自瑞文戴爾一戰結束後,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六天。從第二天開始,趙櫻空便可以看見那身負雙翼的大西洲敵對者在天穹之下巡曳,而自己和對方數次交手,最驚險的一次甚至差點丟下半具身體。
好在對方並不是很強。
好在那搭乘著末日之舟的大西洲隊隊長並未著重參與。
好在那位持槍的北歐風瓦爾基里在戰鬥中心不在焉,明明力量變得更強,卻彷彿失去了鬥志和信念一般變得脆弱和猶疑。
好在,那個叫昊天的男人,並未揮舞著那柄威力強絕的武器。
——好在,另一個我還有戰鬥下去的勇氣和決心。
她是主人格,她已經連續很多天都接管了這具身體——這具軀殼固然屬於她,但軀殼中後天所新增的那些血統強化,卻是屬於副人格的能力。而只有雙方都通力合作,才能夠用最小的代價駕馭,併發揮出這具身體應當擁有的實際戰力。
——我還可以再堅持打上一年。我耗得起。
——但這個世界還能夠支撐多久呢?一星期,一個月?還是說……最多也就還剩幾天?
主人格倒不怎麼在乎這種事,世界崩潰,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亡對她來說並不可怕,因為她一早就給自己規劃了各種方案來擁抱死亡。但是……
委託總歸是要完成了才好。
家族的榮耀對她而言固然宛若塵土,但家族教育對她的影響卻始終刻印在她的靈魂血脈之上。刺客既然接下了委託,那麼就應當去試著完成它。成功和失敗都是無關緊要的另一回事,但‘去完成’這件事卻是至關重要。
答應中洲隊智者的委託得去完成。
自己的副人格……那個本質三歲小女孩的傢伙雖然並沒有又哭又鬧,但她想要回到姜玉身邊的意志卻也十分堅定,並且值得自己為之護航。更何況……
——我看那男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啊。
——怎麼就把這小傻瓜迷得神魂顛倒……哦,是我當時配合地當了襯托用的惡毒婆婆啊,那沒事了。
有些惱火。
或許是因為和副人格共感合作太久,或許是因為長期的戰鬥過於勞累,在這難得的休整間隙中,主人格趙櫻空發現自己的思維向著某個生死不知但大機率沒死的人有著太多的偏移。而這無疑是需要及時糾正處理的錯誤。
確實如此。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緣由,自己又怎麼可能會……
“歡迎來到魔多,櫻空。”
思緒驟然打斷,大西洲隊輪迴者未能繼續維持搜尋追擊並不全是因為她藏得夠深夠好。同時還有她的逃逸區域已然碰觸了另一個勢力範圍的緣故——這片大地之上還有一個對輪迴者具備威脅的成建制勢力,而那便是索倫所盤踞的魔多。
漆黑的要塞巨牆佇立眼前,其上鋼鐵林立,各種猙獰可怕的工事滿溢殺機。無數頂盔帶甲的重灌歐克戰士在要塞頂端忙碌並依託山體修築更多的防禦工事。一道道尖銳的黑刺,就此直指穹頂群星。
它們看上去像是要向諸神反擊。至少趙櫻空能夠從獸人戰士們那盡數化作猩紅的眼眸中讀出殺意和戰鬥之慾。
但是。
“只不過是一個不敢面對造物主,也不願意面對自身覆亡結局的鴕鳥,將頭埋在沙子裡,做出一副反抗到底的消極姿態罷了。”
男人的聲音從近處傳來,不久之前,她才親手將劍刺入這具有著熟悉聲音的軀體。她抬起頭,在不久前還生死相搏的兄妹二人,如今卻都能維持著足夠充裕的和平和冷靜。
只是委託罷了。
雙方彼此都有交談的理由和契機。
“怎麼,被繫上鏈子的狗也可以隨意亂吠了?不怕你的新主人抽你鞭子?”
“只是委託交易的關係罷了。”戒靈之王倒也不生氣,他還不至於因為妹妹毒舌兩句便大冒光火。“它承諾恢復之後便復活蕊空,而我則為它取回至尊魔戒。而現在,我沒做到,它也沒做到。而它現在大概也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