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世界本來應當是一項嚴肅的,正經的,需要投入萬分精力和謹慎的工作。
無論是從廢墟上重建一個,還是從虛無中塑造一個,都是一個道理。
但問題有一點——如何確定創造出來的是一個新世界,而非舊世界的延續?如何讓腐敗的果實變成另外一枚果實,而不是某種……不知所謂的改造品?
這本是造物主才知曉的隱秘。但被迫面對現實的先知先覺者同樣知道。
決定世界和世界之間不同的事物,被稱作是文明之理。這本是在第三世代的輪迴者才有可能接觸得到的概念,而它將在世界行將崩潰的時候顯現。
然而輪迴者……被迫上崗的新造物主們並不懂得怎樣搞出文明之理。那麼,就只得鼓搗出一些不同尋常的處理辦法。
“我以前好像在哪本書上看過。決定一個世界觀主題的是三個要素。劇情,設定,人物。其中改掉一個算外傳,改掉兩個算同人,三個都改,就是另一個世界了。”姜玉尋思了一番,最終決定硬著頭皮隨便找個方向動手。反正瞎搞也好過不搞,而且這理論也未必說不過去。
但有人有異議。
“我覺得這樣應該不夠。唔……就算我們把這個世界改得亂七八糟的,總有那種能夠干涉時間的大能可以將一切都翻轉回去吧。而如果時間能夠被回溯到一切改動都未生成之前,那豈不是代表這個世界的本質並沒有發生改變?”提出異議的是鄭吒,他頂著一副‘我很聰明’的臉。
好像有點道理。
然後詹嵐便掏出一根棍子拍他腦門。在稀里嘩啦的破碎聲和某人無辜的目光中,一臉無奈地指出這個問題恰巧最不是問題。
“且不說當前我們就接觸不到能夠進行世界級時間回流的人或者物。就算有,也不要忘了這些回溯技能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她撥動著一圈在指尖上縈繞的光,光的性質本來就最為接近因果時空。“那就是無論是基於因果體系還是時空能力,哪怕是用蠻力強行扳回去的時間回流。它們的生成地都必須得是一個完整的封閉系統。只有不存在多餘變數,時間才能回溯。而很不巧,我們正好就是這種多出來還沒法排斥出去的變數!”
似乎說得也對。
一副拼圖無論被打得再亂,只要所有的色塊都在一個地方,那麼便總有辦法拼接回去。哪怕不慎遺失,壞毀了幾枚,也能夠具備原本的大概模型。然而,若是拼圖中混入了油漆……那無論怎麼復原,想來都變不回原來的場景。
所以……
“……看來鄭吒你給了我們一點提醒。”姜玉的目光在鄭吒的身上打量,內中蘊含著的某種意味讓鄭某人頓時感到些許的脊背發涼。“我們想要改造這個世界,不能完全使用這個世界中的材料。只有加一些本地完全沒有的,並且不可或缺的玩意進去,才能夠開創新的場景。”
“呃……你的意思是?”鄭吒,打了個寒噤。“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應該,從長計議?”
“喔,那用不著。”姜玉歪了歪腦袋。“你剛剛說過的吧,死河也是河。”
確實,死河也是河。
感謝伊露維塔,因為祂太過強大,所以直接破壞了作為死河核心的鄭吒本體,而不是按部就班地殺死了鄭吒體內所有的‘命’才殺死他自己。而這就導致當重生儀式運作完全之時,那些在概念層面上和鄭吒的死河緊密相連的,數以十萬計的各色的‘命’,也就此再度從他的身體裡甦醒。
那麼這樣一來,這方破滅的世界之中,便可以填補進一些新的,並且關鍵的東西。只不過,需要鄭先生稍稍犧牲一點而已。
反正他早就已經同意。
“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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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切便就此開始。
若是後世的人有能力推演太初。那麼它們將得知創世紀之時的情景——古老的頹廢紀元在漫長的歲月之中流逝,大地之上只剩下灼熱和荒蕪。最初的巨人在世界的邊界巡曳,而灼熱的光則從虛空之中墜下,炙烤著整片毫無生機的大地。
忽然有一天,眾神自虛無中降臨。祂們見大地荒蕪廢棄,便紛紛感到惋惜。於是諸神便憐憫舊界,因此而降下恩典。
【地之主說,大地應當重新平整,要有火焰從地底升起,清洗雜亂的土地。】
姜玉從獅子山上降下,他的意志和腳下的整片大地共鳴。詹嵐的理論提醒了他——哪怕這片破碎的世界之上已然沒有海洋,但水只會轉化,不會消失——至少不會像是黃金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