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暗衛應了一聲,才放著二人進去。
二人走進門,見廳內依舊只點了一盞油燈,陰暗陰暗地,幾乎看不清廳中諸人的臉孔。只憑著身形,見著寇準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兩旁各站了三名黑衣護衛,挨著下首坐著的,卻是一個身穿葛衣的陌生老頭。那老頭差不多五十多歲,憑著那丁點的燈光,可以看出他極為狼狽,頭髮、臉上、身上,都被雨水淋得透溼,到處都是泥汙,還沾滿了草屑。此時雖坐在廳中,竟似魂不守舍一般,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
周方揚一面拜見寇準,一面偷偷拿眼打量這老頭,卻是有幾分眼熟,他又細細想了一回,才敢斷定自己驛館中從未有過這個人,只是不知道曾經在哪裡見過。他正納悶,卻聽寇準沉聲道:“張大人,韋平縣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那孫飛羽真的帶人作亂?”周方揚心裡頓時豁然,這老頭竟是韋平縣縣令蔡永源,只是不知為何,竟穿了平民的衣服,還如此狼狽。他望著蔡永源,心裡暗暗揣測,突然想起剛剛寇準下車之時,他在心裡仔細點過人數,並沒有蔡永源在內,當時寇準亦無此時這種異常神態,那這蔡永源定是他上馬廄的時候來的驛站……
他正胡思亂想,卻見蔡永源彷彿被針刺了一下,竟平白地打了個寒戰,顫聲道:“寇大人明見,那孫飛羽來到我們韋平縣要糧草,下官沒有朝廷的命令哪敢給他糧草,不料那孫飛羽帶領的軍隊突然發生內訌,孫飛羽就在城下,在下官親眼注視之下帶人將反對他的一些人殺了,然後便帶著一千多白狼軍團將士反了,而原本駐守我們韋平縣的朱雀軍團一個營將士跟著鄧將軍去支援蘭州,我們韋平縣無人能夠抵擋叛兵啊………嗚嗚嗚嗚嗚……到處都是亂兵……殺人……劉通判……死了……死了……我親眼看見……劉通判會一些武功,出手殺了他們一名亂兵,結果被他們砍了四肢,折磨致死的……嗚嗚嗚嗚………活活折磨死的……”
這蔡永源說到最後反反覆覆唸叨著“活活折磨死的”,整個人似陷入極大的恐慌當中,竟完全不再理會寇準。
但這幾句話,卻已經足夠讓廳中所有的人都背脊發涼。
兵變!
那孫飛羽不但不帶兩千人回黃灣關找白狼軍團長拓跋格魯請罪,竟然在韋平縣兵變!
寇準的臉色刷地白了。若是放在平時,在永源縣這種祥符國腹地兩千人發生兵變,雖然也是一件大事,但最多也就激起一點浪花,隨便附近一個城池駐兵出動都可以平叛。可是如今西征軍抽走部分兵力,為救援蘭州除了邊關軍寨、州、縣之外,腹地尋常縣城甚至州城兵力幾乎被抽調一空。這種情況下這近兩千人足以給一方百姓帶來災難。若是不能及時平叛,讓叛軍到處亂竄,給當前本來就形勢緊張的祥符國必然會造成極大的亂子。
寇準又接連問了蔡永源幾個問題,蔡永源卻是回答得不得要領,只是神色惶恐,反反覆覆說著“活活折磨死的”。
寇準有些惱怒蔡永源的無能,但半晌之後,才無可奈何地微微嘆了口氣,喚道:“王三豹。”
王三豹聞聲而出,應聲道:“在。”
“帶蔡大人下去休息。找幾個人好生照料著,叫他快些緩過神來。”
“是。”王三豹答應著,卻聽寇準又喝道:“慢著。”他忙停下腳步,卻聽、厲聲道:“傳令著人守好驛館出入通口,凡館中之人,無我手令,許進不許出。違令者…………”寇準咬了咬牙,沉聲道:“格殺毋論!”
“遵令。”王三豹大聲應道,扶著那蔡永源退了出去。
寒著臉望著王三豹走出廳門,寇準緊蹙眉頭開始沉思。他本來是身在朱雀軍團之中,跟著鄧崇軒一起對付吐蕃人,但四天前收到夏京胡三光來信,說是水兒失蹤,寇準大驚之下,冒雨趕往夏京。不料在此地遇到孫飛羽帶兵作亂一事。寇準何等人物,立刻將此事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看了通透,而這種事情既然被他遇到,又怎麼可能坐視不管。可是,他手中只有百餘名人馬又怎麼對付得了近兩千叛兵,而這附近又幾乎沒有兵馬可以調動.
事實上,就算有兵馬調動,寇準也沒有權力調動任何兵馬,然而若是往返請示調兵………太費時日。鎮壓這兵變,就是要迅雷不及掩耳,動作要快,亂兵瘁不及防,有兩三千精兵足矣。韋平縣並非是什麼要緊地帶,孫羽飛在此地兵變,顯然是偶然。亂兵倉促作亂,心裡定然惶恐不安,這近兩千白狼軍團的家眷,可還都在朝廷手中捏著呢。而且,既然是倉促作亂,亂兵內部必然有分歧。若是往返請示,寬以時日,亂兵的心便穩了,內部亦整合妥當了,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