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不言默然半晌。忽仰天大笑:“哈哈……匹夫之勇?想不到屈某今日,竟要被一個後生指斥匹夫之勇!”
“刷”的回劍入鞘,眼神卻如同那三尺鋒刃閃著冷光:“拭目可待?好得很!屈某便擦亮眼睛,磨快刀子,等著瞧一瞧罷!”
他這番笑聲和話語,帶著渾厚內勁傳開。子釋只覺五臟震痛,氣血翻湧,立時就要站不穩。
長生當屈不言收劍那一霎,弓箭同時放下,飛掠過去抱住。
子歸也收起武器,輕聲道:“屈大俠,大哥現在身子弱得很。之前在西京,病得十分厲害,還請大俠體諒。”
屈不言看看他們幾個,微哂:“身子弱得很,牙齒倒還是這麼利。”
長生摸著懷裡的身軀被山風吹得冰冷,一時把屈不言恨到骨頭裡,卻無論如何不能有所表露。疾步跨到馬車前背風處,接過文章二人送上的掛錦狐裘,將他嚴嚴實實裹住,握著手掌徐徐輸送內力。看他嘴唇發烏,又托起腦袋貼上自己臉頰取暖。
屈不言望著眼前情景,若有所思。
“長生,不要緊……我沒事。”子釋示意他鬆開自己。
“怎麼沒事?灌一肚子冷風,又什麼都不能吃!萬一再引發了風寒,怎麼辦?……”這一場折騰勢必叫他再次大吃苦頭,長生心裡又急又恨,語聲中禁不住帶出一絲慌張。
子釋悄悄捏捏他的手。
長生終究順從他的意思鬆開,讓他靠著自己站好。話說到這一步,只能由他出頭。自己頂著故人弟子身份,有些地方非常方便,有些地方卻又很不方便。
子釋面向屈不言。心想:該套的話還沒開始呢,可不能就這麼放過你。
第〇九一章 別開生面
子釋畢恭畢敬補上一禮:“屈大俠,昔日在楚州,蒙大俠指點明途,恩同救命。能與大俠結下這場淵源,於晚輩等而言,實乃上天眷顧,平生幸事。”
屈不言臉色略顯和緩,嘴裡冷冷道:“你不用這麼賣力拍馬屁,當年我也不過是順便。”
“無論如何,屈大俠一念善意,成就了昔日淵源。這淵源到如今——既能成死結,也能變生機。”子釋滿懷誠摯,“長生與我,晚輩等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把死結變作生機。是以峽北關外,長生會箭下留情;今日勒馬崖前,大俠可全身而退。”
屈不言目光一沉,雙眉斂起:“你什麼意思?!”手中寶劍微揚,“屈某要來就來,要走便走,莫非你還以為,就憑這些破銅爛鐵攔得住我?”
他這裡話音剛落,那邊倪儉突然“噌”一聲長刀出鞘,拔出三寸。
之前長生和子歸放下弓箭,倪儉卻一直沒有動。統領不動,端槍執箭的衛兵們自然也不動。不止他們,全部八千親衛軍整齊肅立,凝神戒備。這時統領一個指令,所有士兵齊齊亮出兵刃,霎時間一片白光耀眼,沖天殺氣撼山動地。近處飛廉衛迅速移形換位,片刻工夫,因地制宜,列成龍蛇長陣,蓄勢以待。
屈不言暗自心驚。同樣是西戎軍,如此陣勢往前闖,比之當日橫貫符定大軍,不知艱難多少。左右均為絕境,毫無退路,哪怕再厲害的高手,殺死百人千人,殺到最後,也只有力竭而亡。
長生於此刻緩緩開口:“正是這些破銅爛鐵,非要留下屈大俠,未必做不到。今日大俠孤身而來,天時地利人和盡失,已陷死地。符生本該趁此良機,消除隱患。”搖搖頭,“然而晚輩卻不願意這樣做。”
站在子釋身後微微一笑,充滿自信:“寧肯麻煩些,冒點兒風險。為的,正是要努力變死結為生機。”
等了一會兒,不見對方做聲,子釋換個話題,和顏悅色:“屈大俠此番可是從楚州來?”
屈不言哼一聲:“你想知道什麼?”
“不過想問問故人近況。”
“那可要叫你失望了。我雖然的確從楚州來,卻是打玉屏峰直接過來的,沒見著其他人。”
“當年若非屈大俠引薦,晚輩等怎能和白沙幫結下那麼深的緣分……”
屈不言眉毛一挑:“你用不著拿話擠兌我——告訴你們也無妨,當初烏老三託我送許橫江的兒子去“玉屏峰”學藝,屈某便在“沉香精舍”跟冷千山兩口子喝了幾年茶。直到今年三月,許泠若送信求我幫忙,才重新下山。四月十八離了峽北關,在迴夢津養了幾天傷,惦記冷家後山新摘的雨前雀舌,就又轉了回去。今天這趟來,不過一時興起罷了。”
那邊倪儉在剛開始得知對方身份時已自狂激動一把,這會兒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