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榮果有繁華初現、欣欣向榮之兆。”
烏霍大師苦笑:“說起國號,當日我委婉回絕,四王爺拿刀比著弟子們的頭顱,迫於無奈,才……”
“大師,這就是所謂形勢了。形勢如此,下者順水推舟,上者因勢利導。大師雖說迫於無奈,卻以無邊慈悲智慧為華榮立下了盛世箴言,澤被後世,功德無量。”
烏霍大師繼續苦笑:“王子言重。不過一點私心祈願……你父親多半沒聽進去……”
長生忽然解下佩刀託在手中,頓首行禮,直起身平視對方,肅然道:“華榮二皇子、靖北王符生,有事相求奧雲大神座下先知烏霍大師。”
烏霍大師似乎並不意外,神情依舊,單把稱呼換了:“殿下?”
“符生有件事,想請大師幫忙。在那之前,煩請大師先聽聽符生這些年都做了什麼。”
“殿下請講。”
這一講,直講了一整夜。
清晨,當負責灑掃的弟子進來啟開窗戶,曙光投射,殿中一切都籠罩在溫暖柔和的金芒裡。
長生沐浴其中,覺得剛剛過去的一夜,好似把整個前半生全部交代了一遍。溫故而知新,僅僅鼓起勇氣回顧過去,已經獲得足夠的信心面對未來。所有前因後果劫難機緣剎那間了悟,這麼長時間聚積心頭的迷霧陰雲漸漸消散。迎著晨光睜開眼睛,在那冰川雪峰之上,看見了他,看見了自己,看見了朝陽。
——惟其不可掌控,唯有更加堅定信念。
長生收回目光,一邊思索一邊對烏霍大師道:“這幾年,抽空重讀了夏人史書,忽然覺得,其實我西戎入主中土的命運,並非六年前父皇立國登基時確定,也並非十年前父皇率領各部攻入冷月關時開始。早在二十年前,西戎王統一西北大漠,甚至——早在二百年前,西戎各部得到錦夏朝廷允許,內遷定居枚裡,就已然預示著這一天遲早會要到來。
“如果把中土比作一個聚寶盆,那麼,如我西戎一般仰仗草原綠洲艱苦度日的部落,日夜徘徊在它的邊緣,一旦成長壯大,必然將目光投向其間。大師,縱使水天一方,魚鳥尚且互相為食。何況,這哪裡是天與海的距離?是唾手可得的豐腴水草啊……
“哪怕中土與大漠,確如大師所言,真有水天之別,此刻魚兒已經上了岸,鳥兒也已下了水,事已至此,總不能眼看著渴死溺死。魚兒要學會行走,鳥兒要學會游泳,或許歷經萬般苦楚,或許等待漫長歲月——可是,既然靈恝聖山北峰的冰洞裡都長出了雪衣睡蓮,又有什麼理由說一定不可能呢?”
烏霍大師沉默良久,方問:“殿下的意思,是想要同時主宰海洋與天空?”
“是。但使海闊天高,任憑魚飛鳥躍。”
“呵呵……沒想到,殿下的野心,遠遠大過你父親。”
“大師這樣說,亦無不可。”
“殿下既已平定涿州,身邊謀臣武士濟濟,手中糧草精兵具足,特地來找我這個糟老頭子,不知為了什麼?”
“符生想向大師借一樣東西。”
“我這空落落的奧雲宮,有什麼能入殿下法眼?”
“符生想借藏在神殿後的沃格瑪之弓,也就是弋陽弓。”
烏霍大師一驚。隨即了悟:原來如此!忍不住追問:“殿下……要這弓做什麼?”
“殺一個人。”
大師猶疑:“殿下——想殺誰?”
“太子符定。”
正月初五傍晚,長生在暮色中辭別奧雲宮。
臨走前,他以天池聖水淨身沐浴,向奧雲大神行朝聖祈福大禮。儀式完畢,烏霍大師問:“殿下可是祈求大神佑我華榮江山一統,國泰民安?”
長生搖頭,實話實說:“江山一統,國泰民安,符生分內事,何勞大神費心?”面向祭臺,低沉的聲音在空曠大殿中迴響,“符生只求大神為我保佑一人平安。”
連夜下山,倪儉、虞芒、黃雲岫三人聽到他的暗號,偷偷出來會合。把雪板和聖水悄無聲息送進氈房,留了些錢,牽著馬兒潛出這片冬窩子,向東飛馳。事情辦得順利,又去了心頭雜念,長生不覺興致大好,拖著手下跑馬拉松,一口氣上了烏幹道,才停下歇息。
靖北王照例盤腿打坐。那三人一面抱怨殿下叫他們苦等,一面湊頭瞻仰傳說中的弋陽神弓。弋陽者,射日是也。將西戎語中沃格瑪一詞,譯為如此文雅的夏語,是烏霍大師得意之作。
虞芒向倪、黃二人大講此弓來歷:從前部落英雄如何得奧雲大神賜予神弓,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