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蘇雲華睜開眼睛，有點『迷』『迷』糊糊。

她記得自己從十來米的高空摔了下來，恐懼只有一瞬間，然後是頭部的劇痛，接著便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其實這樣算起來還真是幸運，總比缺胳膊少腿疼一輩子強。

只是……這樣算是死了嗎？身上也不疼啊。

蘇雲華慶幸了一陣，坐起來四下裡打量周圍的情況。越看就越覺得熟悉，粗糙的泥木結構牆壁，低矮的木板床，坑窪不平的泥土地面，黑黢黢的小書桌，屋子中央的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白熾燈泡……這不是她兒時的家嗎？

難道人死了之後，會迴歸到過去的記憶？

正這麼想著，房間外面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雲華，起來了，要上學去了。”

蘇雲華當場愣住，這聲音她非常熟悉！是已經患病離世的母親！

她顧不得穿鞋，跳下床就跑去拉開門，大喊道：“媽！”

孫玉珍正往廚房走，被她的喊聲嚇一跳，回頭豎著手指頭在唇上比了一下，“噓，別吵，你爺爺和大伯他們還沒起床！”

蘇雲華眼睛已經直了。

天『色』矇矇亮，才五點鐘左右，農家院裡主屋和對面青磚黑瓦的廂房都是靜悄悄的毫無聲響，只有自己這面的三間小土屋裡有燈光。這分明就是二十年前蘇家的院子啊……

——湖山村處於南省舒市，是興隆鎮的下轄村。蘇家在村裡也算是不錯的人家，住的院子相當大，三代人濟濟一堂。

蘇雲華的爺爺叫蘇國忠，老實巴交的農民，沉悶不愛說話，家裡大事小事，都交給好強兇悍的『奶』『奶』吳秀娥做主。

吳秀娥生了二子一女，大兒子蘇永貴，二兒子蘇永福，小女兒蘇玉蘭。

蘇永貴長得模樣樸實憨厚，卻生『性』『奸』猾，老婆叫吳月紅，屬於有便宜不佔會死星人。這對夫妻有兩個兒子，一個叫蘇遠超，笨拙，資質普通，還算善良；一個叫蘇遠信，狡猾、嘴甜、懶惰，和他媽一樣愛貪人便宜，卻是吳秀娥最喜歡的孫子。

蘇永福是蘇雲華的父親，『性』格最像蘇國忠，非常的木訥沉默老實，鋸了嘴的葫蘆兩片勺，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極其吃苦肯幹，但也經常吃虧。蘇雲華的母親叫孫玉珍，模樣漂亮，可是『性』格非常怯懦，軟弱可欺，兩口子在這個家中完全沒有什麼地位。

除了蘇雲華之外，夫妻倆還有個兒子叫做蘇遠傑，比較聰明，成績很好，但和父親一樣，老實又膽小。

而蘇玉蘭的模樣和『性』格簡直就是翻版的吳秀娥，長得還算不錯，可是兇悍不講道理，雖然是三兄妹最小的一個，卻是佔便宜最多的一個，罵起人來，連大嫂吳月紅都要讓她三分。她的老公陳金水卻是典型的笑面虎，嘴甜，會討老爺子和老太太歡心，卻又懶又饞，成天遊手好閒。

蘇玉蘭夫『婦』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陳嬌，比蘇雲華大半歲，小女兒叫陳妮，今年才12歲，卻也學得滿口謊言。

住在蘇家院裡的是老兩口和蘇永貴、蘇永福兩家人，但蘇玉蘭一家四口除了晚上回家睡覺，幾乎整天都在蘇家蹭吃蹭喝，好吃懶做。

蘇雲華從小就知道，『奶』『奶』的心是長偏了的，極其偏愛大伯和小姑，對於自己的父親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裡的活兒全是父親母親幹，大伯兩口子動動嘴皮子就什麼功勞都是他們的了。

每天早上，母親天不亮就要起來做一家人的早飯，然後去地裡幹活兒，中午和晚上也要跑回來做飯，從來沒見過大伯孃和小姑幫過忙。

“雲華你在想啥，今天開學，你還不快點去洗漱，待會兒要遲到了！你哥哥早都起了。”孫玉珍見女兒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趕緊提醒了她一句。

蘇雲華望著母親，眼睛溼潤。她許多年沒有見過母親了……

半晌她才掩飾地哦了一聲往屋裡走，忽然回頭問：“媽，我上幾年級啊？”

孫玉珍怔怔地開口，“……初三。呀，你這丫頭，自己讀幾年級都不知道？尋媽開心哪？”

蘇雲華噗的笑起來，眼裡依然含著淚花，撲過去抱著母親的手臂晃了幾下，“媽，媽，我開玩笑的啦，你別生氣。媽……”

她甜甜地喊了很多聲，喊得孫玉珍都不耐煩了才作罷。

把母親哄過去之後，蘇雲華回屋拿著自己的洗漱用品和小盆，走到記憶中院子角落的水管處開始刷牙。

雖然動作很麻利，但是細看她的眼睛，卻是在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