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關城門!”
寧波城北和義門,剛剛乘船渡過餘姚江的趙宏燦,一衝進城門便發瘋一樣尖叫著。
在他身後的北岸渡口,不計其數的清軍潰兵正瘋狂地爭搶著為數不多的渡船,互相之間用拳腳,用刀劍,甚至用火槍互相攻擊著,只為能夠搶到登船的機會。一些駛離渡口的渡船上,就像夏天屋外腐肉上的蒼蠅般密密麻麻擠滿士兵,在船幫上還攀著一雙雙手,下面是無數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的清軍,為了避免被他們把船拉沉,船上一些清軍甚至掄起刀,剁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的手。但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幾艘渡船剛剛駛入江心,就因為嚴重超載突然傾覆,大批清軍士兵直接被扣在了底下。
“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臨近的寧波知府衙門衝出來的常寧,一把薅住趙宏燦領子,崩潰一樣大吼道。
他的確要崩潰了,十萬大軍進攻一座連民夫在內不過兩萬人據守的小城,怎麼就一下子變成現在這模樣了,這是十萬朝廷精銳官軍,光八旗就包括了杭州,福州,江寧,京口四將軍部下一萬多人。就算綠營也都是各省調集的主力,統兵將領多數都是經歷過戰場的,甚至不少還是西征葛爾丹血戰過的,還有幾個甚至在關外打過羅剎人,裝備上光大炮就幾百門,火槍幾乎佔到了三成以上。
這樣的實力打不下鎮海已經很令人無語了,可怎麼居然還一下子慘敗了呢?
這一刻恭親王真得有點抓狂了。
“王爺,別管這些了,賊人馬上就到了!”
趙宏燦顧不上跟他討論這種問題了,慌亂地也顧不上行禮便衝著常寧喊道。
他是跑得快的,一想起據說在亂軍中被踩死的王萬祥,他現在就感覺腿有點發軟。
“慌什麼,他們能飛過這大江嗎?”
常寧怒斥道。
寧波城是三江口,餘姚江或者說姚江,奉化江兩江匯流成甬江,三江正好如一個橫躺的丫字形,而城就在丫叉的保護中,左右都是兩百餘米寬的江面,也沒有個橋樑什麼的,完全就靠渡船,可以說絕對算得上天塹,所以常寧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明軍戰艦!”
他這話剛說完呢,東渡門城樓上響起了驚恐地喊聲。
常寧一把扔下趙宏燦,急忙衝上城牆,緊接著臉色就白了。
哪怕站在和義門城樓上,他也可以看到甬江航道上,一艘艘戰艦正在列隊駛來,張滿了白色船帆恍如移動山嶽般,每一艘戰艦側舷都有十幾個炮口,看上去殺氣騰騰。幾乎就在駛入他視野瞬間,最前面一艘戰艦左舷火光以極快速度接連不斷閃耀,緊接著濃重的硝煙向著天空瀰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刺耳的呼嘯聲驟然響起,東渡門城樓附近,瞬間一團團烈焰炸開,其中一個正在城樓上,至少四分之一個城樓在爆炸的威力下轟然倒塌。
常寧下意識地一縮脖子。
就在這時候,遠處的餘姚江北岸突然爆發出一片絕望的尖叫聲。
他急忙舉起望遠鏡,然後突然有一種想尿褲子的感覺。
因為在他的望遠鏡視野中,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一個幾乎是血紅色的身影,就像一頭暴怒的公象衝進羊群般,衝進了那些正在潰敗的清軍中,以一種詭異姿態不斷舞動著身體向前奔跑。而隨著他的奔跑,周圍七八丈範圍內直接化作一片血霧,遠遠看去就像一條血紅色的鑿子,正在一刻不停地鑿進覆蓋了地面的清軍,而在這片紅色以外,那些清軍正在拼命哭喊著逃跑。
“這貨不是人,這貨不是人!”
常寧嘴唇哆嗦著自言自語。
他當然知道這是潑了自己三哥一臉鏹水的妖人到了,關於這傢伙的各種傳言甚多,甚至還有說他是天上熒惑星下凡,就是要來滅大清的,還有說他其實是朱元璋附體,來給自己子孫報仇的,總之什麼樣離奇的傳聞都有,雖然知道這都是些扯淡的,但親眼看到這傢伙的悍勇還是讓恭親王有點腿發軟。
就在這時候,他的視野中又出現了無數明晃晃的金屬反光,仔細一看卻是跟在楊豐後面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明軍士兵,每一個人手中都有一支像長矛一樣帶細長尖刺的火槍。這些士兵一邊向前衝一邊不斷開火,幾乎槍槍不落空,隔著幾十丈遠一槍撂倒一名清軍士兵,而且裝彈速度極快,轉眼間就能完成,遇到近處來不及裝彈的,那火槍直接當長矛使,簡單兇狠地動作當胸直刺……
常寧悲哀地發現,哪怕八旗精兵玩冷兵器居然也是被人暴打的。
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