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已經不僅是趙宏燦自己,浙東戰場上絕大多數清軍將領都明白了他們自己算什麼。
他們是炮灰,他們都是炮灰。
無論總兵也好,提督也好,在皇上眼中,其實和那些一個月一兩五錢銀子的大頭兵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炮灰,都是沒有任何價值可以隨便死的炮灰,而現在就是要讓他們這些炮灰,去用自己的性命交換北京,交換北京城裡那些八旗老爺,那些王公貴族,那些這個國家那些最高貴等級的安享太平。
為了不讓楊豐打進北京,浙東戰場上這二十多萬人就算全死光了又有什麼大不了?
連簡親王都說了,隨便一個府都能拉出十萬壯丁。
正是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浙東戰場上幾乎所有綠營將領都很敷衍,進攻當然是進攻,反正死的是當兵的,皇帝聖旨壓著誰敢不從,但這種小事很好解決,每天他們嚴格按照簡親王的要求,不斷以各種方式,甚至督戰隊拿刀逼著那些士兵去進攻,但他們自己一個個躲在後方軍營裡,該喝酒喝酒,該聽曲兒聽曲兒,反正只要打就行,至於怎麼打沒必要操心。
同樣沒有這些將領的真正督促,那些當兵的當然也不會真心去跑到明軍堡壘前送死。
這一個多月裡,他們已經死得足夠多了,最終換回的也不過是那幾十兩撫卹銀子,而且據說因為朝廷財政緊張,現在撫卹銀子都只給六成,就這六成還得層層剋扣,實際上戰死的綠營士兵家屬拿到手的銀子,最多也就十五兩上下。
就這點錢誰犯得著賣命?
所以在綠營負責的戰場上,逐漸出現了類似民初軍閥混戰時候一樣的景象,那些當兵的熱熱鬧鬧朝天開著槍,漫無目的地在明軍火炮射程外開著炮,當然也在他們自己射程外,然後將領們一聲令下就呼啦一下衝一衝,對面明軍一開火,這邊就全調頭跑了,等那些將領們再督促一下,他們就再重複一次,反正大家都一個**樣。
這種方式搞得各處要塞上明軍都很無語。
後來他們都發展到和明軍互相通訊息了,比如哪天有八旗的過去督戰,他們就會提前通知明軍後者所在位置,甚至故意搞出一些標誌性東西,讓明軍炮火好瞄準了打,反正當官的也裝不知道,和明軍打了兩年,這些綠營將領都瞧出苗頭,弄不好這又是要改朝換代,這種情況下還是別那麼忠心耿耿了。
萬一楊豐打進了北京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就那楊妖人的變tai戰鬥力,別說身邊還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了,就他自己估計發發狠打到北京都沒問題,一旦真要讓他把北京城打下來,把朝廷一鍋端了,那這天下該怎麼樣可就很不好說了,這種時候可是得頭腦冷靜點。
這不是忠心不忠心的問題,誰都免不了為自己考慮。
誰都明白,一旦真讓楊豐打下北京端了朝廷,萬一那時候康熙步了那崇禎的後塵,這天下肯定又是一片大亂,就各地那點駐防八旗,也肯定沒本事繼續維持著大清江山,弄不好是要和對面那些明軍同殿稱臣的。
這種情況下大家還是先把後路留好吧!
真正忠心耿耿,全力進攻的也就只有杭州城下對大清一腔熱血的薩布素了。
可薩布素的一腔熱血,也彌補不了一百六十年的技術差距啊!一七零一年的清軍,和一八六零年的明軍,這仗也沒法打贏啊,別說聖旨催了,就是皇帝御駕親征不也還是那樣嗎?
總之,浙東戰場是沒指望了。
但浙東戰場壓力不夠,就不可能逼走楊豐,而逼不走楊豐等他援軍到了,就肯定要進軍北京,那時候康麻子就要用自己的八旗精兵和明軍決一死戰,無論戰場上是輸是贏,從本質上講他都是輸,因為就算打勝那也是慘勝,八旗精兵死傷慘重,大清朝的老底被掏空。
那時候可是會有很多人生出某些心思。
這個大清朝說白了就是靠八旗精兵的血腥威名zhen壓著,什麼天命所歸,什麼忠臣義士那都是虛的,沒了那幾十萬八旗精兵,他愛新覺羅家也不過是通古斯老林子裡的野人,誰會再臣服於他們?
總之這個國家已經徹底變了。
但也就是在這時候,康麻子的救世主到了。
大沽口。
“大帥,援軍到了。”
高淮看著頭頂熱氣球上觀察員手中的訊號旗說道。
正在曬太陽的楊豐,漫不經心地拿起望遠鏡,遠處海面上無數白帆隱約可見,這是返回昌國接步兵一旅的運輸船隊,整個往返花了二十天時間,現在是初冬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