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卻聽皇后向我說道:“玉機且坐著吧,不用迴避。”
不過一會兒,一個穿著六品官服的十*歲的少年衝了進來,身上的衣服幾乎溼透了,臉上猶有怒氣,如窗外盤踞的烏雲。他草草行過禮,大聲道:“姨母,那個蘇老頭上了摺子指責兒臣巧佞阿主,不學無術,只一味的媚上惑主,諂意取容。姨母看到了沒有?”
原來這個吳省德是皇后的外甥,那麼陸愚卿將軍是吳省德的舅舅。不待皇后說話,穆仙先呵斥道:“這裡是御書房,朱大人還在這裡坐著呢,吳大人不可無禮!”
吳省德一瞥眼,這才看到了我。我連忙站起身來行禮,他愣了片刻,方才還禮。皇后道:“吳大人,你這個暴脾氣就不能改改麼?蘇大人上書是他身為言官的本分,有什麼錯?你竟然在宮門外毆打他!”
吳省德道:“臣不服!臣不過上書為表弟求取封爵,又有什麼錯?他怎能這樣詆譭臣!”
皇后道:“你的表弟還在襁褓之中,於國無功,怎能裂土封爵!你上書為他求取爵位,本就不妥,你心裡存著什麼心思,你自己知道!”
吳省德不服,辯道:“舅舅領兵在外。數敗燕兵,勞苦功高。漢武帝時,衛青有功,他三個兒子尚在襁褓之中便都封了關內侯。舅舅的兒子封個爵位也不為過!”
皇后怒道:“你說這話就該拖出去打死!你說你舅舅位比衛青。那麼皇上數度親征,鞍前馬上,控弦百萬,這又算什麼?!難道皇上的軍功還不如你舅舅麼!”
吳省德頓時面色大變,跪在地上扣頭不止。皇后道:“如今朕親政,你為你舅舅的孩子求取封爵,敢說沒有私心麼!蘇大人說你巧佞阿主,一點兒沒錯!你不思悔改,毆打蘇司納,你自己說。你是個什麼罪!”
吳省德抬頭,訥訥道:“蘇司納……”
皇后道:“朕剛剛擢升他為司納。原本朕打算將他的摺子留中,想著事情淡了也就算了。誰知你竟然毆打長官!你去蘇大人府上賠罪吧。若他肯饒恕你,自然是好。若不然,便按律法行事!”
皇后將蘇大人彈劾吳省德的摺子留中不發。又拔擢蘇大人為言官之首,想來是要小事化無的。可恨這個吳省德血氣方剛,竟然出手打人,實在不堪造就,也難怪皇后生氣。吳省德伏在地上,渾身顫抖。臉上的水滴瀝瀝而下,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叮叮的落在金磚上。皇后嘆道:“你回去吧。”
吳省德哀求道:“姨母……”
皇后正色道:“御書房中只有君臣,沒有姨甥。”
吳省德無奈,只得磕頭告退。皇后命人換了茶進來,飲了半盞,慢慢平復心神。一場風波就這樣風流雲散,如金磚上的水滴一樣被小內監一把抹淨。皇后放下茶盞。微微一笑道:“這是本宮的長姐舞陽君之子。這孩子到底沒有經過科考,性子魯莽些。”
皇后如此坦然,我頗為意外,於是奉承道:“皇后娘娘秉公決斷,臣女欽佩。”
皇后嘆道:“本宮不是不想哥哥的孩兒封官取爵。只是無德而宴安,謂之鴆毒。無功而富貴,謂之不幸(注1)。本宮受皇上重託,總理京中事宜,不能不小心謹慎,著意約束親眷。玉機聰慧,想必明白本宮的難處。”
我屈膝道:“娘娘處身不易,臣女明白。”
皇后道:“那麼你願意幫本宮查明嘉秬之死的真相麼?”
我鄭重跪下,磕頭道:“嘉秬妹妹生前信任臣女,是臣女辜負了她,致使她枉送了性命,這些年來一直心內不安。如今皇后命臣女查明此事真相,臣女雖然無能,但必戮力竭智,為皇后娘娘盡忠。”
只聞得鼻端一縷幽香,皇后輕移蓮步,緩緩走下書案,親手將我扶了起來。“很好。這事也查了這麼多年了,如今好容易有了端倪,本宮也不急,玉機儘管慢慢去查。本宮這就命人將所有的卷宗都搬到永和宮去。”
我微微一怔:“永和宮?”
皇后微笑道:“本宮的記性,竟也平常了。前幾日皇太子和錦素已經遷去桂宮了,永和宮已經空了下來。既然你不用再服侍弘陽郡王讀書,又喜歡永和宮中的兩株銀杏,這幾日便動身搬去從前錦素住的悠然殿吧。如今為青陽公主和弘陽郡王選取女官是頭等要緊的事情,其它的事情,慢些來不打緊,最要緊是穩妥。本宮要聽到的是實實在在的真相。”
我躬身道:“臣女領命。”
皇后側耳聽了聽雨聲,慢慢踱到窗前:“這雨還不停,看來要耽誤皇子們放學了。自從本宮日日來御書房,最愛的便是雨中的孩童頌書聲。從前本宮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