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帥愣了一下,然後說:“點戲可以,點得不好看我們可要哄下臺的。”周淵微微一笑,拿了戲單子,點了《定菩提》中的一出《贖孽》。不一會,戲子裝扮了唱了起來,又打得熱鬧,打畢,一個衣衫襤褸戴了枷鎖的犯人唱道:
“二位賢弟且聽我道原委:
三月前打殺一人在御街,
三司會審升堂問罪,
方知那冤家姓甚名誰。
(大哥,卻是誰?)
是我經年未見的義兄李光未。
義兄姓李名佩字光未,
當年菩提樹下誓相隨。
可恨我眼盲當他是盜賊,
不合適一劍殺在御街尾,
到如今恨綿綿無計可追,
因此上押在此為贖前業。
二位賢弟休再勸,也請莫再傷衙解,
前日會審已定罪,今日必將我身毀,
生當同難死共穴,誓要此心無愧悔,
哥哥啊,黃泉路上須等我,一路作伴同為鬼!!”
唱畢,那犯人從容赴死。
周淵偷偷的看高元靖,只見他面色似醉,按捺著手掌搖頭晃腦的仔細聽著。陳四賁卻已經微微變色,有些渾身不自在起來。莫敖看了一眼周淵又注目臺上。
周淵問:“莫師伯,那個人是不是因為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結義哥哥所以被處死了?”
莫敖答:“是啊。”
周淵又問:“那這兩位義弟後來怎樣了?”
莫敖答:“這兩人將兩位義兄的遺體合葬,同在那顆結拜的菩提樹下出家了。”
莫璐插嘴:“周妹妹,這出戏咱們不是看過好多次了麼。大年下的,為什麼點這出戏。”
周淵不理莫璐,卻故作天真的問高元靖:“大元帥伯伯,您和四元帥伯伯還有我爹爹是不是結義兄弟?”
高元靖:“正是結義兄弟。”
周淵歪著頭:“那如果四元帥伯伯被人害死了,您會不會出家啊?”
陳四賁勃然變色,只不過臉黑,不大看得出來,按耐著不發作。但是他兒子不樂意了:“周妹妹,你怎麼這樣說話啊?”臉色黑裡泛紅。莫敖笑了:“小丫頭的話,賢侄何必認真。”又意味深長的瞟了一眼陳四賁。
高元靖這才露出警覺的神情,但這神情一閃而逝。桌上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陳四賁望望高元靖,又望望周淵,臉色黑紅黑紅的,強自鎮定,他兒子氣憤不已;高元靖打眼色暗示尚青雲將周淵帶下去;尚青雲臉上現出萬分詫異,根本沒看見丈夫的眼神;莫敖冷眼看著,不動聲色;連莫璐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雙明亮的眼睛掃視一圈,落在高元靖的臉上;慶國公和錦鄉侯早已默不作聲;只有高元靖的兩個兒子懵然不知,還在嗖嗖的喝湯。
等尚青雲看到高元靖的眼色,已經太遲。
周淵道:“大元帥伯伯,我生辰那天,在您的書房裡聽到您和四元帥伯伯說話,您說我爹已經被四元帥伯伯害死了,是不是?”聲音清脆響亮,剛好押在戲文演奏的一個弱音上,就好像掐在了陳四賁和高元靖的脖子上,鄰桌聽到,停止交談。寂靜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然後嗡嗡的,關於周明禮喪生的疑問迅速感染了所有的人群。霎時間,只剩下戲臺上的戲文和矮胡吱呀呀的聲音,出奇的和諧,然而幾乎就在同時,戲文也終止了,唯有不合時宜的寂靜。
陳四賁幾乎要跳起來了,高元靖用目光制止了他。莫敖似乎並不怎麼吃驚,他小心的掩藏好自己的心情,不能開聲追問周淵,但是又不捨得就此放棄有可能聽到真相的機會,因此用親切的詢問的目光看著周淵,同時嘴角微微不屑的向上翹著,以向高元靖表示他是聽到了一個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尚青雲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強烈的表現出自己的訝異——張大了嘴,血往上衝,開始眩暈。但是高元靖沒有答話,她也不能插話,雖然她有一肚子話要問周淵。
莫敖盯著高元靖,幾乎能看到他腦袋裡的算珠是怎樣上下撥動的:如果駁斥周淵,或者不理會她,或命令尚青雲把她帶下去,只能說明做賊心虛;如果當場辯駁,那兩人在書房裡的話就會一字不漏的公佈於眾,莫敖心思縝密,陳四賁卻有勇無謀,多半要露餡;如果承認周淵所說的話,恐怕陳四賁要被當場關押。總之是,再也不能撇清了。人人都知道,新朝是高元靖、周明禮、陳四賁三位結義兄弟一起創立的,莫敖是周明禮的同門師兄,他也是懷揣義氣帶著十萬義軍投誠高元靖,高元靖方才如此輕易的統一了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