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民的少女一入水,就化作了白魚。
湛露未曾見過這樣的奇景,巨大的白魚在海中游動,尋找落水之人的影子。白魚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朱敏,用頭將他頂出了水面,她隨即變回人形,拉著朱敏重又上了船。
經過這一場慌亂,鹽民的少女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優雅,因為忙著救人,還沒有踏上地面就變回人形的緣故,海水打溼了她的頭髮。她的頭髮披在肩上,顯得有些凌亂,好像一團溼漉漉的海藻。
她把朱敏放在船上,按壓他的腹部,用口為他度氣,面上的神情十分焦急。湛露雖然不懂救人的法子,也跟著忙前忙後地亂轉。
只有明夷君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件事,他只是一直站著,一動不動,平靜地看著這場慌亂。
少女不斷為朱敏度氣,忙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吐出一口水來,悠悠醒轉。
他睜開迷惘的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夕。
少女看見他醒,立即站起身來,轉過身去不再看他。朱敏清醒過來,抬頭看見少女,睜著迷惘的眼睛問她:
“是……你救了我?姑娘既然恨我,又何必要救我呢。”
少女背對著他,並不轉身,卻仍是答道:
“我也未曾說過恨你。你還有大好年華,這樣死了,未免可惜。”
朱敏嘆了一聲:
“我卻也不是對人生毫無留戀的。只是想到從此再也不能見到姑娘,就覺得毫無趣味。若能讓我跟隨姑娘,我此生也就再也沒什麼遺憾了。”
那鹽民的少女搖頭道:
“你是人類,我是鹽民。雖然形貌相似,其實並不相同。你食用蔬菜五穀,我卻以鹽為食,你居於陸地,我居於海上。雖然有緣相遇一場,卻註定不會有其他結果。”
朱敏悲痛欲絕,此時明夷君卻突然插言,道:
“你若是無心,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倘若他不是平常人,而是與你一般的鹽民,你又是否會接納他呢?”
少女的面孔微微紅了一下,隨後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她對明夷君深施一禮,微笑道:
“就算真能如此,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接納他啊。”
她雖然這麼說,朱敏卻彷彿從明夷君的話裡聽出了什麼,心中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他勉強支撐著起來,對明夷君道:
“郎君的意思是……可以把我也變成鹽民嗎?”
明夷君搖頭,面上卻帶著笑意:
“本座未曾這麼說過。”
朱敏懇求道:
“郎君若有這樣的能力,就請把我也變成鹽民吧!我願意追隨在白姑娘的身後。”
明夷君看見他那般懇切的模樣,笑道:
“你也聽見她說的話了,即使你變成鹽民,追隨在她身後,她也不會接納你。你是富商之子,本來可以在京師享盡榮華,何苦來做鹽民呢?”
朱敏又對著明夷君下拜,道:
“只要能看見白姑娘,就已經是難以言說的幸福了,我哪裡又敢要求其他呢?只求郎君將我變作鹽民。”
明夷君聞言,又微笑起來,向著站在一邊的少女問道:
“你可同意我將他變為鹽民嗎?若真如此行,他只怕要整日追著你呢。”
少女微微皺起眉來,面頰卻紅了:
“他追不追來,與我又有什麼相干?”
她一邊這樣說著,一邊跳下水去,化作白魚遊走了。朱敏見狀非常著急,勉強支撐著身體站起來,來到船舷邊上踮著腳往下看。
此時明夷君向著朱敏一揮袍袖,朱敏就落入了水中。湛露剛要尖叫,只見他化作了一條巨大的黑魚,追著之前的白魚去了。
湛露趴在船舷上,著迷地看著兩條魚逐漸遠去,慢慢看不見了。她回過頭來問明夷君:
“郎君,你說她最後會接受他嗎?”
明夷君只是搖頭微笑:
“或許會,或許不會,誰能說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