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他身上的,是陽光嗎?不,不,就算陽光也沒有他耀眼,他就是光。
湛露就站在那,看得呆了。
她正看著,從窗外撲啦啦飛進一隻紙仙鶴來。他似有所覺,伸出手,紙仙鶴就溫順地停在他指尖上,樣子非常可愛。
他展開紙鶴,細細讀上面的文字,讀完了,一彈手指彈出點火星兒來,把那信燒盡了,方道:
“是睽君來的信,他耽誤了一點工夫,大約要過幾個月才來。”
啊……還有幾個月。
湛露點著頭,心情複雜,說不清是在高興還有這幾月的時光可以好好度過,還是憂愁這數月轉瞬即逝,明夷君到底還是要走。
她這一瞬間的恍惚被明夷君察覺,她看見他的微笑略帶困惑,彷彿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才好。他的微笑非常美好,即使已經確定過心意,湛露在看見他的時候,仍然要感覺到心臟改變了跳動的頻率,仍然難以相信,這樣一個完美的他此時就在她的身邊,她所呼吸的空氣之中,有他的氣息。
他走過來安撫她,輕輕撫摩她的額髮。
她閉上了眼睛。
他並不是很會安撫人的,以前他應該從未安撫過什麼人吧。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撫摸她的額髮而已。然而湛露卻覺得很好,很溫柔,她閉上了眼睛。
在被他撫摩的時候,她覺得在這世上,她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
……
時間這樣安靜過去,每天裡的生活似乎與往日沒有什麼分別。只是明夷君在吃飯的時候,再也不挑湛露的毛病了。無論湛露做出來什麼,無論青玄狐狸和阿箸娘子說好吃還是說不好吃,明夷君都連眉毛也不皺一下地吃下去。
這讓阿箸娘子極為詫異。當初明夷君在洞府居住時,如果廚師做的菜不合他的口味,不讓他滿意,他雖然不會動怒,卻是會把廚師吃掉的。如果是在外面的飯店,他雖然不會做出什麼可怕的舉動,至少也要說上許多刻薄話。如今他居然能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吃下糟糕的飯菜,為了如果不是因為明夷君身上的氣息絲毫沒有改變,阿箸娘子簡直要以為他被人換了芯子。
明夷君自然是沒被人換芯子的,他只是……改變了。
說起來,阿箸娘子也不過只存在了兩千多年而已,她所知的,也不過是兩千多年裡的明夷君罷了。明夷君昔日的模樣她未曾見過,未來可能有的的改變,她也是不會知道的。還是那句話,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朝菌蟪蛄怎麼能知道能活千萬年的大椿冥靈的變化呢!
不過確實,就連明夷君自己也覺得,他的性情變得越來越溫存,幾乎不像是他了。但他對於這種改變並不像阿箸娘子那麼詫異,他自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泰然處之。
明夷君自己清楚,他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像現在這樣的。在他初生於天地之間時,他的智慧還很少,處於矇昧之中,那時候他還不是明夷君,他只是饕餮而已。他並不清楚世界上還有別的,只知道自己的慾望:他要吃。
因此他就開始吃了。由於年代久遠和他當時的矇昧,對於那段時間,他的記憶並不是非常清晰。他只記得在那段時間裡,他所作的一切就只是吃。
雖然那時候他還出於矇昧之中,但他仍然是強大的。無論是空中、陸地之上還是水裡的生靈,沒有哪一種可以和他相比,因為他是從陰陽四時之氣中生出來的,他有足夠的力量可以隨心所欲。
在那個時代,水草豐美,生靈的種類也多到難以計數,因此他可以毫無顧忌地一直吃下去,而不用擔心會有吃盡的時候。當他睏倦了,他就去找一個舒適的地方休息,一覺可以睡上數百年,乃至千年。
他用不著擔心會有什麼野獸在他睡覺的時候偷襲他,他是如此強大,單是他所釋放出的氣息就足以震懾野獸,在他睡覺的地方,數百里內都不會有獸類出沒。
他這麼度過了很久,在他某一次睡醒之後,他感覺到了無趣。
於是他開始肆意地破壞,殺死獸類,將它們堆在一處,任其腐爛。然而這也是很無趣的事情,他也很快就覺得無聊了。
後來人類出現了。
開始的時候,他也只把人類當做食物的一種罷了。後來他發覺這種食物與其他的獸類有著很大的不同。
他們竟然敢反抗他。
大多數的獸類,在他走到近前的時候就已經嚇得癱軟了。然而人類卻試圖用尖尖的長矛去刺傷他。
雖然他是不可能被這樣的武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