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酒肆外面傳來的壎聲,湛露咬緊了唇。
壎曲本身非常動人,然而在湛露聽來,那是惹人無比煩躁的魔音。
她換上衣服,明夷君給她的珠子被她放在胸口,那珠子一陣陣發熱,讓她彷彿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雖然明白可能沒什麼用,湛露還是帶上了一把匕首。
她走出門去,看見那個吹壎的黑色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把陶壎從唇上移開,彷彿一個老友那樣向她露出微笑: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很久。”
這種舉動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平常人,不再那麼冰冷。
湛露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他,但他卻露出一副與她相熟識的表情,這讓湛露愈加警惕起來。
“你是誰?你想要什麼?”她問。
黑色的人搖了搖頭:
“我沒有名字,我要帶你走。”
湛露驚愕地看著這個奇怪的人,悄悄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解釋一下。”她說。
黑色的人有些為難地看著她,好像對於要說那麼長的話感覺到不知所措似的。但是稍微停了一會兒,他還是開口說道:
“我在這裡觀察你們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你有別人所不具備的宿慧,你的結局不應該是停留在這裡,你應該有更好的結果才對……湛露,你應該成為仙人。”
湛露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她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瘋了,但她還是想聽聽他還有什麼要說的。
黑色的人並不擅於言辭,他看著湛露的表情,感到有些焦躁。於是他大步向前,抓住了湛露的手腕,試圖直接把她帶走。
湛露大驚,她用力揮動手中的匕首向他攻擊過去,但與黑色人相比,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只一秒鐘,她手中的匕首就被奪了過去。
“你究竟是什麼人?”湛露氣喘吁吁地質問,“仙人?你為什麼覺得你有資格管我的事?”
黑色的人放開了她,對她說道:
“我之所以不對你說我是什麼人,是因為我沒法說。我不是仙人,也不是凡夫,我不是神明,亦不是妖鬼。我遊離於三界之中,並沒有一個固定的位置。但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帶走,這件事是已經被決定好了的。”
湛露對於黑色的的態度感到憤怒,她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怒火:
“如果連你自己都沒有一個固定的位置,如果連你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什麼,那你為什麼要管我的事?就不能讓我們好好地自己待著嗎?”
“你不明白。”黑色的人這樣說,“今天你要由我帶走這件事,並不是我所能決定的。這件事早就已經註定,在我見到你以前,甚至在你出生以前,這件事就已經被決定了。”
湛露發覺自己沒法和這個人溝通,於是她換了一種說法:
“如果我執意不肯跟你走呢?”
“我是不能強迫你的。”黑色的人平靜地回答她,“但是我會每天在這裡吹壎。這隻陶壎裡有那隻饕餮的血,這血液直接連通著他的神魂。只要我一直吹下去,他就會一直感到痛苦。只要我吹奏七七四十九日,他的神魂就會分裂,到了那時候,他就很難控制自己的行為了。那時他會做什麼誰都說不好,也許會吃掉這座縣城裡所有的人,也許會殺死你。
你能想象嗎?如果他真的殺了你,當他獲得片刻清醒時,將會獲得無與倫比的痛苦。將來的事情現在誰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此刻你不跟我走,你們是避免不了這個結局的。”
黑色的人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著可怕的事情,看著他的表情,湛露意識到他並沒有在說謊。這是個不屑於說謊的人,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湛露明知道這是威脅,但遺憾的是,她竟然沒有一點辦法。
湛露想問他,他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她看見這個人的眼神沒有一點波瀾,她意識到這個人確實是沒有同情心的。或許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到底是什麼呢?
“你把我帶走,他是不會放過你的。”最終,她只能非常無力地說了這麼一句。
“這就不勞費心了。”黑色的人說,“可以跟我走了嗎?”
她試圖再掙扎一下:
“能讓我與他告別一下嗎?或許,哪怕只寫一張紙條?”
“不行。”
“那讓我收拾一下我的東西吧?”
“你用不著收拾什麼,那裡什麼都有。”黑色的人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