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此時的明夷君比從前的任何時候都像人類,但他還是願意用他自己更習慣的方式來形容湛露給他的感覺。她像是凝固了的蜜糖,只要輕輕舔舐,就可以嚐到她的甜美。她的甜好像是從毛孔裡沁出來的。
他不喜歡她的淚水,淚水的味道有些苦澀。但他是貪婪的,他不肯讓淚水白白流走,就這樣浪費掉,這些都是他的,因此他要全都嘗一遍。
他是饕餮,他永遠不會滿足,他擁抱著她,口邊鼻端全是她的氣息。真好,她是真的,她就這樣在這裡。他希望時間可以就這樣停下腳步,讓他可以多抱她一會兒。但時間是不會停止的,而他到底還是放開了她。
兩個人一起攜手走進酒肆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的身後,方才明夷君站過的位置,出現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的人。
那個人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彎下腰,低頭捏起了一點泥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又放在嘴裡嚐了嚐。
那泥土沾染了明夷君手上的血,變成了深褐色,那黑色的人嘗過那泥土,露出一笑:
“有趣。”
他從懷裡掏出個帕子來,小心翼翼地把沾了明夷君血液的泥土包在手帕中,藏在懷裡,轉身離去。
明夷君並不知道有人收集了他的血去,他正坐在酒肆裡,聽湛露講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
那日神殿之中有仙人闖入,明夷君收到睽君他們的示警之後,就立即回去,甚至沒能來得及與湛露道別。幸好湛露有阿箸娘子相伴,因此雖說一時間有些慌亂,最終到底還是鎮定下來。她本來打算繼續在京城等他,不想她在京城的房東打算收回房子。湛露思前想後,覺得既然已經過去了這許多年,與其在京城漂泊,還不如回鄉,於是她們就又回到了這裡。
終於回到了家鄉,湛露的心情非常複雜。她曾經在這裡與明夷君度過最美好的時光,也曾經歷過難以言喻的痛苦。然而人總是會對自己長大的地方有著更多眷戀。
時光改變了很多事情,對面的得意樓早已換了主人了,據說春娘做縣丞的公公升到了臨縣做縣令,因此他們舉家搬走了。對面的酒樓早已經被別人盤下,也不再賣什麼好酒,只是賣些吃食,搭配些寡淡的村酒罷了。湛露聽聞,想到從此再也看不見春娘穿著扎眼的衣裙在對面迎客,慶幸的同時卻也有幾分遺憾。
還沒來得及好好和她一較高下呢,她就這麼走了。
明夷君也對湛露講了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情,他並不擅長講故事,他的故事很短,卻讓湛露驚得屏住了呼吸。
湛露見過明夷君戰鬥時的場面,她看過他殺死天兵,卻沒見過他與更強大的對手搏鬥。明夷君將那紅色仙人差點殺死他的事情說得輕描淡寫,湛露卻想象出了當時那驚心動魄的場面,睜大了眼睛看他。
她小臉青白,樣子像是嚇壞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
“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啦!這次若是你的神魂沒能及時回去,非叫那個紅衣服的仙人殺了不可!”
明夷君只是搖頭笑笑:
“沒什麼大不了的,那樣的螻蟻,也不過只敢在這種時候暗算我罷了。再說我已經活過這許多時光,如今就算是死在那仙人手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湛露皺起眉來,似乎對明夷君說的話感到不滿:
“郎君不把自己的性命當成一回事,卻不肯想想阿露還在這裡等著你回來。”
明夷君愛憐地用手指頭颳了刮她的鼻子:
“傻姑娘,你別忘了,就是因為掛念著你,我才讓神魂離體出來看你呀。我本來被困在神殿裡,連外界的時間都不知道。我害怕等到我有了機緣出來,就再也看不見你,只能見到你墳上的一抔黃土了。”
聽了明夷君的話,湛露的面頰微微發紅。她抬頭看見明夷君面上帶著的笑意,用力攥緊了他的袍袖:
“郎君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
她的手攥得緊緊的,抿著嘴唇等他的答案。
看著她這樣子,明夷君感到自己的心變得非常柔軟。他伸手撫摩她的額髮,就像從前他經常做過的那樣:
“不走了,這次的事情已經完了,天宮那邊損了十二個仙人,一時半會之間大概還不會來給咱們找麻煩。從今往後,我一直都陪著你,好不好?”
湛露重重點頭,鬆開明夷君,慌慌張張站起來要走:
“那我就每天做好吃的東西給郎君吃!這陣子我廚藝提高好多,郎君還沒有嘗過。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