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看著她溫柔的笑容,慢慢眨了下眼睛,目光隨即轉回了魏夫人身上:“蜀山、崑崙山不摻和,廣野山助我。那麼,茅山、巫山、廣乘山、長離山、麗農山,是要和我們對抗到底囉?”
她適才點名的,都是各派參會的領頭人物。長輩既然說了,小輩亦多半跟從。魏夫人見助力甚多,大感寬慰,笑道:“正是!”
拂明子透明胸腔裡的心臟突突跳著。他有些難過地按住胸口說:“花神,請以蒼生為念!”
胭脂看著這個老實人道:“什麼是蒼生?千千萬萬人是蒼生,一個人就不是蒼生?”
拂明子垂頭不答。
“還有。”胭脂的聲音裡帶了寒意,“魏夫人,你已經在慕容這裡敗過一次了。你當真以為,你們二十多個人,能夠在我們面前要了這女孩的性命?你當真以為,我們會讓你們有機會出去,告訴天下人天魔印的事?”
“花神!”魏夫人動容,“你想殺了我們,還是囚禁我們?你是要違抗天條嗎?”
胭脂掃了慕容春華一眼,平靜道:“反正我違抗天條,也不是第一次了。動手吧。”
“胭脂!”出聲的是白水部,“夠了。”他抱著少女,來到胭脂和魏夫人之間,肅然道:“夠了,你們為昀羲做的,夠多的了。接下來,就讓我們自己面對吧。”
胭脂斥道:“怎麼面對?憑你一個人,只有束手就擒的份。難道還把昀羲交出去不成?”
“就算力戰到底,與她同死,我也算盡心竭力了。可若把朋友也捲進漩渦,讓你們面對無窮的麻煩、痛苦和危險,我們就算死了也無法心安!”
“別再推辭了。”慕容春華微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姑姑如果怕麻煩,當年也不會把我撿回來了。至於他們幾個,都是追著麻煩跑的傢伙,什麼風浪沒見過,絕不會在漏船上把朋友丟下海去的。”君如月朗朗笑道:“那豈是本大王的風格!”鳳清儀抱臂自嘲道:“兩肋插刀的事情,我未免做得太多。玉帝真該送我一塊匾,上書‘九天甘露’才是!”
白水部回以一笑,眼角湧出熱淚。
這就是朋友啊。永遠讓你心腑溫暖。
魏夫人卻再也等不下去,怒吼一聲,出手了!
白水部即刻退到朋友們中間,謝寶刀和君如月縱身迎上,刀劍合璧,和魏夫人戰成一團。一剪梅掏出小金剪子來,挾著勁風朝鳳清儀刺去,鳳清儀迅速後退,躲過他凌空剪出的一枝梅花的剪影。圓長老執規,方長老執矩,在虛空中畫方畫圓,割裂空間,眼看就要把白水部所在割入一方天地,歸硯先生忽然猛提一口氣,噴出滔滔墨浪,將空間裂隙盡皆彌合。這些裂隙染了濃淡墨色,竟似虛空中出現了無數劃痕似的。
拂明子一臉糾結地走到胭脂面前,拱手道:“仙子,得罪了。”他的胸腹突然大放光明,光明所到之處,汙穢燃燒,灰塵遁形。李昀羲痛叫一聲,捂住了眼睛。白水部急忙轉身擋住她,可他頸背上染上的血跡卻在光明中燒灼起來,疼得如萬針刺身。
胭脂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來。她一雙烏瞳沉沉地望著他,舉起了手中的玉牌。更大、更明澈的光明從其中湧出,與拂明子的光明抗衡,光明和光明糾纏、撕咬、角力、碰撞……那是一片荒蕪和慘白,亮得連視覺都要消失,其他人的戰鬥幾乎都被這兩種光明淹沒,看不見彼此,就像在暗夜中廝殺。
謝寶刀和君如月的刀術劍法在凡人中已是通神,刀劍也是神兵利器,但畢竟不習法術,雖然開頭稍稍壓制,數回合後便被魏夫人的法術反制,漸落下風。君如月與謝寶刀配合,險而又險地抓了個破綻,一劍直削而下,將魏夫人由肩至腰斬斷。魏夫人大笑一聲,穿劍而過,全身彌合無縫:“我本沙身,無數微塵合成此身。世間微塵不滅,則我身共天地不死,刀劍能奈我何!”
“沙身亦是色身。”慕容春華望著大笑的魏夫人道,“空即是色,□□。”他從衣襟裡拿出黃金小算盤,雙手一拂,催動心力,再現算沙法門。
這次魏夫人早有提防,萬千狂沙向他湧來,一沙一世界,一粒沙便有一個小千世界的紛繁複雜,更兼有恆河沙數——那是萬千個塵世加在一起的重量,耗費的心力簡直無可想象。崇山峻嶺、激流瀑布、茫茫草原、廣袤沼澤、冰山雪地悉重合一處,鷹羽、虎目、蝶翼、魚鱗及形態各異的纖微菌蟲皆沒入一眸。清澈眼瞳的嬰兒在一剎那間走完一生,雞皮鶴髮沒於塵泥,一顆松子又在這團塵泥中生根發芽,拔地而起,榮枯五百次而後凋零,在地火中化為焦炭。
慕容春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