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四道白光襲向白知縣,將他上下左右四路封住。
白知縣不退反進,飛身衝進白麓荒神身前三步之地,一掌拍向他胸前,大喝一聲:“魚兒,跑!”
白麓荒神倏忽飄遠,大笑:“荒唐!不過魂夢相接,你們一在汴梁,一在興化,能跑哪裡去!”
白知縣一掌拍在白麓荒神胸口,他卻突然散作煙霧,又在他身後凝聚成形。
“你果真要找死?”
白知縣臥地疾滾,閃開白麓荒神襲來的一片光網。
見白光險險要打中他,鯉魚厲聲大喊:“你若傷他,我此生此世再不理你!”
白麓荒神停了手,冷笑著:“你以為我會在意?”
鯉魚的指尖冒出一片魚鱗般的光刃,抵在自己心口,昂然道:“他若死了,我陪他一起!”
白知縣驚呼一聲“魚兒不可”,劈手抓住她的手,光刃在他手側劃下一道口子,涔涔流血。鯉魚忙收了刃。
白麓荒神一道白光襲向兩人之間,白知縣與鯉魚忙旋身閃開。白麓荒神的掌心蓄起一個耀目的光球,唇邊露出淡淡的微笑:“昀羲,你以為憑你就能威脅我?我若把他殺了,抹去你的記憶,你又能奈我何?”
鯉魚抿著嘴不說話。
“我如今還未對你如何,只因不屑。”白麓荒神傲然道,“我不屑殺他,也不屑真個抹去你的記憶——如此得來,還有什麼趣味?向來見我即俯首歸順者多矣,什麼時候我要強迫於人,才能令其低頭了?”
白知縣一聲冷笑:“你也知道巧取豪奪無趣?天下水族何止億兆,三千弱水你不取,非來爭我這一瓢!哪有這樣的道理!”
白麓荒神點頭:“你也知道天下有三千弱水,何不換上一瓢?”
鯉魚叫道:“還與他廢話什麼!白鐵珊,你打不過他的,快走,快走!”
白麓荒神突然大喝:“昀羲,一場大夢,還不醒來!”
光球砸下,周遭一切,驟然崩碎。
***
鯉魚猛然坐起,發現燭光已滅,暗室寂然。夜風吹來一絲輕微的硫磺氣味,像是鄰舍誰家剛辦過喜事。她拭去額上冷汗,一點火星在蠟燭上爆開,又復燃起。火光漸亮,照見了黑暗裡一雙漆黑曈眸,繼而照見了他的鼻樑、唇角、頸項和一襲白色襴衫,清雅得像一幅蘭竹畫。燈影在他衣褶上緩緩流動,現出山河湖海之形。
鯉魚怔住了。
他起身走到她床畔,俯身柔聲道:“魚兒,怎麼了,可是做了噩夢?”
鯉魚望著他的身形面龐,跳起來一下抱住他頸項,哭道:“白鐵珊!我做噩夢了!快,帶我離開這裡!”
他輕輕拍撫她的項背:“魚兒,這裡就是我們的家,還要上哪裡去?”
鯉魚叫道:“不,不,白麓荒神要追來了,我們都不是對手!快走!”
他輕輕一聲笑。聽在鯉魚耳裡,炸雷一般。
白知縣的聲音輕緩地說著:“是誰要追來了呢?”
鯉魚張大了嘴,退後一些,與攬她在懷的白衣男子對視。
與白知縣一模一樣的眉眼微笑如春風,如暖陽,如桃花初綻的第一縷清香。他收緊了雙臂,將她束縛在懷,極近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昀羲,你歡喜他這模樣,我倒不介意變化成他模樣。皮相本是虛幻,我可男可女,可長可幼。潘安宋玉,燕瘦環肥,沒有我不能變化的。在我身邊,你想把我當成任何人都可以。”
鯉魚屏住了呼吸。
“昀羲,”他抵住她的額角,輕笑,“如何?”
***
油燈已結了老大一個燈花,殘光黯黯,細細的夜風透過窗欞,將庭間桐葉的氣息吹入房中。白知縣身子已經涼了,阿文滿臉是淚,扶抱著他,端著一小碗濃煎的薑湯遞到他嘴邊:“主人,你喝一口,你喝一口呀!”蘇苗苗喝道:“給他灌下去!”她剛給白知縣紮了針,眉毛鼻樑上都掛著急汗,再次按向他腕間,臉色慢慢變了:“釜沸脈。”
喵神農從她肩頭跳下,對著白知縣的臉喵喵地叫了起來。
阿文見她色變,真個急了:“神仙姐姐,神仙姐姐你能救他的,是不是?”
蘇苗苗看了他一眼,眼裡溼漉漉的,已分不清是汗是淚:“小子,你平日怎麼學的,聽不懂‘釜沸脈’麼?”
阿文搖頭:“好姐姐!我便是看過,此刻也急忘了!”
“《千金方》曰:三部脈如釜中湯沸,朝得暮死,夜半得日中死,日中得夜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