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又向呂公著道:「我問完了。」
張斐站起身來,道:「啟稟知府,我這裡有一名非常關鍵的證人,希望知府能夠傳這名證人上堂作證。」…
呂公著道:「傳。」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走上堂來。
「狗蛋。」
杜紹京倏然站起,「你怎麼來了?」
呂公著沉眉警告道:「杜紹京,休得放肆。」
杜紹京忙道:「知府有所不知,他是我家奴僕,他他不能隨便上堂狀告我的。」
呂公著稍稍皺眉。
張斐笑道:「杜員外,那是前幾天的事,我已經花錢幫助他贖身。」
杜紹京立刻道:「不可能,我怎麼不知道。」
張斐笑道:「杜員外養了那麼多奴僕,這等小事,哪用得著員外親自出面,你家裡的莊老是可以做主的,這一點杜員外應該比我清楚吧。」
許止倩適時遞上一紙契約,張斐接過來,一揚,「這就是狗蛋的贖身契,還請知府過目。」
「呈上。」
呂公著過目之後,便不搭理杜紹京,讓狗蛋去證人席坐著。
杜紹京坐了下去,剛剛輕鬆一會兒的他,頓時又是汗如雨下。
名叫狗蛋的男子向呂公著行得一禮,然後又去到證人席上面。
張斐起身問道:「狗蛋,這是你的真名嗎?」
那男子搖搖頭道:「我原名叫做朱二九,狗蛋一名是杜紹京幫我取的。」
張斐道:「你是怎麼與杜紹京認識的?」
朱二九道:「我本是開封縣杜店村的三等戶,因為朝廷服役,而導致欠下官府不少錢,最終只能賣田還債。」
一聽到服役破產,韓琦、富弼等人皆是長嘆不語。
又聽朱二九道:「之後我們兄妹走投無路,只能從杜紹京那裡租得二十畝田地耕種。」
張斐問道:「租額多少?」
朱二九道:「田地所產,一人一半,但是我要承擔所有的稅賦。」
張斐點點頭,問道:「之後呢?」
朱二九突然狠狠瞪了眼杜紹京,「我萬萬沒有想到,杜紹京將官府折變、支移、損耗、等等稅賦全部算進去,而且只多不少,這算下來,我們根本就交不上稅,只能只能向他借錢,這一借!」
他一抹眼淚,「可就永遠都還不上了,這利息越來越多,稅賦越來越多,我就是種上幾輩子地也都還不上,最終我妹妹被他奪去抵債,而我也只能淪為他的佃奴。」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聽得太多,導致觀審的百姓都麻木了,門外沒有太多的騷動。
「你血口噴人。」
杜紹京站起身來,怒指朱二九道。
他一喊,觀審的百姓頓時向他無數道憤怒的目光。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
張斐微微笑道:「杜員外,你別忘了,你家可不止這一戶佃奴,可是有著上百戶,要不要將他們都給叫上來作證?」
杜紹京哆嗦著嘴皮子,但到底沒敢出聲。
張斐又向呂公著道:「據我所查,杜員外家至少有著一百二十戶佃奴,他們之前全都是杜員外的佃戶,或因生病,或因天災,被迫向杜員外借取十倍左右利息的高利貸。」…
說到這裡,許止倩將一沓借契遞給張斐。
張斐拿過來,手一揚,「我這裡有著杜員外所簽下十餘份高利借契。」
立刻便有文吏過來,將這些借契全部取走。
張斐道:「如此高的利息,加上佃租,加上稅賦,這是不可能還得上,利滾利,導致他們欠下杜員外不計其數的錢,別說一輩子,就是十輩子也都還不上,他們只能如同牛馬一般,為杜員外耕種田地。但是這些田地中,是沒有一寸土地,向朝廷交過稅的。
可見杜員外偷稅漏稅,與佃戶是毫無關係,純屬他個人行為。至於昨日李大才等佃戶對朝廷的指責,那純屬是造謠汙衊,無稽之談,他們如今所有,皆是朝廷所賜,而他們所受之苦,皆是杜員外他們所給。」
話未說完,門口就響起一陣震耳發聵的噓聲,直接打斷了張斐的施法。
呂公著的驚堂木都鎮不住。
你說杜紹京是大惡人,那咱們都認同。
說得好。
但他惡,可不代表是朝廷善。
他們就是一丘之貉。
這話說得真是太無恥了。
人神共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