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又問道:“既然有更好的治理方法,為何不去做?”
司馬光和許遵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這個問題要命啊!
皇帝這麼問,不代表他是這麼想的。
你小子可千萬別亂說啊!
其實答案他們都知道,可從未有人敢觸碰這條底線。
但話說回來,宋朝已經是相當不錯,到底還有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思想。
甭管是士大夫是好是壞,怎麼也比一個人說了算好。
“原因就出在它身上。”
張斐指著木板最下方道。
趙頊凝目看去,驚訝道:“法制之法。”
眾人也是一愣,它不是標準嗎?怎麼問題會出在它身上。
“不錯!”張斐點點頭,突然反問道:“小民斗膽問官家一句,是先有國,才有家,還是先有家,才有國?”
“!”
趙頊一怔,又沉眉思索半響,始終未有答案,不禁又看向周邊一群大臣,可人人都是沉吟不語,躲避他的目光,於是他又向張斐問道:“你以為是先有國,還是先有家?”
張斐道:“我認為如果有先後之分,那這個問題就好解決了,但問題就是二者是並存關係,分不出先後的。
而我之前就說了,不管是法家之法,還是儒家之法,都是君主大臣治理國家的方法,為的是國家利益,也代表著君主利益,而法制之法是在捍衛個人正當權益,為得是個人利益。
二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同時又存在著根本性的矛盾,這一點在稅收上面體現的非常明顯。
稅收多少,就直接體現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有時候稅收少了,國家亡了,但有時候,稅收多了,國家也亡了。”
這一說到稅收,大家都是豁然開朗,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
張斐又繼續言道:“如今是儒家之法佔主導,法制之法輔之,一旦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之爭,問題就都集中在君主與大臣身上,討論誰給誰讓步。
遇到明君,就能處理好這問題,國家也必然強盛,可一旦遇到昏君,那就徹底完了。唐玄宗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如果法制之法佔主導,那麼就可以死守這條底線,遇到明君,可以一飛沖天,但即便遇到昏君,也不會立刻就國破家亡,可以留有很大的迴旋餘地。”
趙頊不禁道:“如此比較,顯然法制之法更優。”
張斐點點頭道:“理論上這麼說是沒錯的,但是儒家之法可以對法制之法進行讓步,君主可以輕徭薄賦,很輕鬆就能解決一些問題。但法制之法是很難向儒家之法讓步的,因為法制之法是捍衛個人權益的共識,不是某個人說了算。
一旦國家受到威脅,可沒有一個人願意多交一文錢稅,那該怎麼辦?最終可能就是玉石俱焚,國破家亡。”
趙頊又困惑了,“如此說來,根本就做不到這法制之法。”
“能,但是很難。”張斐道:“其實在我朝之前,幾乎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但是我朝是有可能實現的。”
趙頊忙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就是我朝的祖宗之法,事為之防,曲為之制。只要法制之法能夠達到祖宗之法的要求,基本上就可以實現。”
大家腰板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直,冒出那麼一絲絲驕傲。
趙頊也驚訝道:“是嗎?”
祖宗之法不是維護皇權的嗎?
張斐點點頭:“事為之防,曲為之制,這可是一條很高的標準,因為其中有一個預防思想,就是說任何事情,你都得先考慮周全。那麼應用到法制之法上面,就得設想到,當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啟動什麼條例,去做出特殊應對,包括,遇到什麼新得問題,可以啟動什麼條例,去增添條例。
儒家之法是遇到問題後,再去想辦法解決,而法制之法,是要在之前就要考慮清楚這些問題,對於每一條法律都要求的非常高。
如今的法制之法,是完全解決不了這些問題的,如果現在就讓法制之法佔主導,肯定完了,因為這需要很多天才去不斷地完善,當然。”
張斐目光掃過學生們的臉,“我指得可不是這些自以為是,卻又十分愚蠢的傢伙。但不管怎麼說,這就是我們學習律學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