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下詔對民戶進行賠償嗎?”
富弼點點頭道:“是的。”
張斐問道:“富公認為,河北諸州應該遵循此例嗎?”
“不能。”
富弼搖搖頭道:“我舉此三例,就是想證明一點,朝廷在這方面,其實並無明文律法。否則的話,又何須皇帝下詔,又何須中書令下達規定,且也只是指明陝西軍州。”
這個兩級反轉,令在場所有人都看傻了。
但回過頭來一想,好像又很有道理,如果有法律規定,那還需要皇帝下令,依法行事就行。
尤其是范仲淹這個例子,指明是陝西軍州,為得也是怕激起民怨,耽誤戰事,也就是說這不涉及其它地方,甚至可以說明,沒有相關法律,要有的話,中書省何必多此一舉。
王安石、呂惠卿、程昉是長出一口氣。
嚇死人了!
張斐又問道:“先帝尚且給予百姓賠償,官府不應遵循其例嗎?”
富弼道:“遵循固然沒錯,不遵循,聖上亦可治其罪,且下令補償百姓,但張檢控問得是司法,司法上確實是難以判定。”
張斐又問道:“難道司法上,是允許強徵民屋的嗎?”
富弼道:“《宋刑統》只是規定官員不得強取民屋民田,但如果是官府所為,並且有朝廷的政令,這就很難去問責。
不過事情當然不能這麼做,這是不合理的,既然破壞他人房屋、田地,朝廷就應該給予補償,此乃理所當然之事。”
張斐道:“既然是理所當然之事,為何沒有相關法律?”
富弼思索一番,回答道:“依老拙之見,即便對此立法,可能情況也並不會得到太多改善,就如范文正公的例子,在陝西軍州是有明文規定的,但這種情況仍舊發生,若不是遇到范文正公,且再三查訪,只怕百姓也得不到賠償。
因為之前是政法一體,執行政令者也就是執法令者,他拆屋民屋,自然不會認為自己在違法。而且,也有可能真的會延誤河防工事,甚至於戰事。
如王提刑所言,那麼大的工事,不出一點紕漏,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因這些紕漏而臨陣換帥,甚至導致河防工事停滯不前,損失將會更為慘重。
若有律法,但又無法得到執行,反而會損律法的權威。”
張斐道:“依富公之意,該由朝廷下令,補償百姓?”
富弼道:“此非治本之法,上述三例,百姓所遇皆為明主賢臣,得到賠償,乃是幸運,可在當時,其實還有很多百姓,是無法得到任何補償的。”
這就是人治和法治一個重大區別。
是真宗,是仁宗,是范仲淹,下令賠償百姓,而非是依法賠償。
也許結果是一模一樣的,但這就兩回事。
如果真宗不賠,又能怎樣?
張斐點點頭,問道:“何謂治本之法?”
富弼思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老拙認為其實方才問答,已經講明問題關鍵所在,就是應該動工之前,制定出一份完善、周密的計劃,這也是我朝祖宗之法所強調的。要拓寬多少河道,徵召多少勞役,佔用多少田地,拆除多少房屋,這些都應該寫入在內。
同時應該制定出完善的律法,規範如何徵召勞役,如何補償百姓。以往政法不分,即便擬定相關律法,可能也難以執行,但如今有了公檢法,老拙認為這是做到的。
此外,如果不寫明這些,其實聖上和宰相也都不知道,此番工事具體需要多少耗費人力財力,待工事完成之後,可能結果亦非聖上所願,如果早知道需要耗費這麼多人力物力,可能朝廷又會另外考慮。”
趙頊聽得眼淚都在打轉,確實,確實應該這麼做。
現在這事就是搞得他騎虎難下。
但是孟乾生等官員,聽到這裡,不免是惱羞成怒,這富弼明顯就是在跟張斐打配合。
估計又得藉此事,在河北地區推廣公檢法。
如果公檢法是帶著賠償去的,河北百姓肯定又是舉雙手雙腳贊成。
這特麼已經不是第一回,但總是令人防不勝防啊!
天吶!
這個遊戲到底該怎麼玩啊!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非常感謝富公給我們提供如此專業的建議。”
富弼忙謙虛道:“哪裡,哪裡,這只是老拙個人的看法罷了。”
“不不不!”
張斐搖搖頭,一本正經道:“富公真是謙虛,富公不但通曉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