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利斯彷彿發狂了一樣,環顧著四周,怒吼吶喊著,最後,視線落在地上,那個死去計程車兵身上,如獲至寶的將他拽起來,展現給槐詩看,興奮歡呼:“看啊,先生,快看,這不是還有對手麼?我們還可以去尋找敵人……對了,還有更多的世界,對不對?”
他的眼睛亮起來了,飽含著憧憬:“我們一起去把火焰點燃,先生。我會追隨在您的左右,請帶著我一起!”
槐詩只是看著他,許久,伸手,將他的手掌掰開,拋下了屍首,輕柔的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維爾利斯憤怒的掙扎,想要推開他,卻無法反抗,到最後,再沒有了力氣,
“已經結束了,我的朋友,結束了。”
槐詩說,“我允諾過你們,這就是苦難的終結,從此之後,你們再也不需要去點燃什麼東西才能活下去了。”
“可是、可是……”
維爾利斯被他擁抱著,呆滯的看著那個黯淡下去的世界,便再忍不住,流下眼淚:“可是,我們究竟去哪裡才好呢。”
“哪裡都不是家啊,先生。”
他哽咽著,大哭,“我們活在地獄裡,那個美好的世界已經不再愛我們了。我們親手燒掉了最後的容身之處,從此之後,我們又應該去哪裡呢?”
哪裡都不再是家。
他們早已經死去,靈魂落入地獄裡,只能在地獄中掙扎而活,直到自己面目全非。可現在地獄被燒盡了,他們又能去向何方?
獸類們哀嚎著,彷徨在這廢墟之上,絕望嘶鳴。
無家可歸,也無處而去。
除了毀滅,一無所有。
“那就交給我吧。”
槐詩撫摸著他的頭髮,輕聲說:“將那些絕望和痛苦交給我就好,你們的靈魂,屬於你們自己。”
維爾利斯愣住了。
呆滯的抬起頭,看著他。
難以置信。
槐詩愉快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說過了,我會免去你們的罪。”他說,“讓我來將變成獸類的你們殺死,你們便能夠以人的面貌,回到故鄉中去——”
在他身後,黑暗的最深處,終末之獸垂落眼眸,凝視著絕望的彷徨者們,告訴他們:
“——這就是調律師,最後的工作。”
這一刻,就在巴哈姆特的頭頂,褪色的天穹之上,有龐大的黑暗之環緩緩展開,深淵之口再度開啟。
將那些彷徨的野獸之靈吞盡。
所有的畸變、凝固,和汙染,在那悲憫的黑暗中,盡數溶解。所剩下的,便只有純粹的光芒。洗去塵垢和汙染,迴歸本來的面目。
巴哈姆特縱聲咆哮。
再無任何猶豫,放口吞噬,饕餮著觸目所及的一切,直到將眼前的地獄,吞入腹中去!
那些畸變的靈魂,增殖的慾望,一切罪惡的殘留和死亡的沉澱,盡數匯聚在了龐大的軀殼之中,自頭頂的冠冕之上形成了無窮的繁星。
死亡如鐮,橫掃著,一寸寸的擴散。
只留下救贖之光。
在槐詩的手中,美德之劍重塑,更替了至惡的存在,一塵不染的劍刃刺入了維爾利斯的靈魂之中,將所有的汙染和畸變,盡數剝離。
或者說……吞入自己的靈魂裡。
啪!
一道裂縫,從追隨者的面孔之上浮現。
他怔怔的看著遠方的一切,難以置信,當久違的曙光從陰雲的間隙中落下的時候,他竟然開始覺得刺痛。
可即便是刺痛,也依舊,捨不得去移開眼睛。
“真美啊。”
“是啊。”
槐詩頷首,陪著他,一同欣賞著地獄中的最後的風景,輕聲呢喃:“維爾利斯,你說,人為什麼活著呢?”
“……不知道,從未曾想過這樣的問題。”維爾利斯苦笑:“因為不論做什麼,好像都沒有意義。”
當最後,他看向身旁的調律師時,笑容就變得釋然起來,彷彿得到了答案一樣,“或許,是為了做一些值得的事情吧。”
就這樣,他笑著,閉上了眼睛。
再無聲息。
槐詩陪伴在他身邊,凝視著遠方的幻光,許久,拔起美德之劍,向著彷徨的獸類們走去,去尋求他們的答案。
垂死的暴徒依舊死死的抱著懷中的財寶,咳出血色,興奮一笑:“當然是為了賺錢啊,賺錢,賺錢……只要能賺錢,做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