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流奔湧,哀嚎如潮。
席捲的潮水吞沒槐詩,化為了窒息的旋渦。
此刻,當吹笛人終於展示出了自己的作品,槐詩已經被數不清的憎恨和執念拉扯著,落入漆黑的深淵裡。
在這一片不存在物質的世界之中,每一縷死者所留下的遺恨、苦痛和絕望都如同刀鋒,貫穿靈魂!
像是槐詩利用自我的意志對吹笛人所形成的創傷那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正如同吹笛人所說的一般,他是如此的鐘愛著秩序。
因為在絕大多數的時候,規則都永遠站在不在乎規則的人這一邊。
這一份從虛無和混沌中所形成的心智,本就是畸變的地獄秩序之化身,在現境之中,簡直如魚得水!
從誕生到現在,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他就已經透過感知和計算,掌握了混沌運算的規則。
哪怕是因為槐詩這樣的意外,導致他中從再生計劃的程式中脫離,但依舊從無窮的夢中尋覓通往運算層的道路。
甚至在槐詩的追殺之中搜集到了不知多少噩夢的回憶、無數由秩序而誕生的矛盾,因升變與渴望而誕生的悲劇!
如是,耐心的遴選,神思醞釀,巧手編織……悄然等待著反擊的時機。
現在,就在這個距離白銀之海的核心最接近的地方,他已經憑藉自己人類毀滅局局長的虛擬身份,獲得了足以撬動天平的槓桿!
現在,當白銀之海的威權降下,在這一片虛擬而出的運算層裡,噩夢中的回憶從虛幻化為了實質,黑暗的歷史便以毀滅的方式進行重演!
現在,結束的時候要到了。
從一開始,自己就立於不敗之地!
——這樣的想法,吹笛人根本一刻都沒有過。
他對勝利從未曾有過任何超出限度以上的渴望,所期盼的,也從來不是這樣的東西!
只不過……
在短暫的寂靜中,吹笛人的笑容微微變化,俯瞰著那漸漸撕裂的旋渦,看著那燃燒的魂靈邁過了無以計數的死亡和折磨,向著自己一幕幕走出的樣子……
“這可真是,誇張啊。”
轟!
“怎麼了,又是一副見到鬼的樣子?”
槐詩抬起頭,看著他,滿懷著鄙夷:“虛數空間的量子之海里,竟然沒有藏著美少女——實在是,讓人失望!”
七萬人的痛苦和憎恨殺不死他,數十萬流浪者的彷徨和絕望也無法將他拖入深淵。
那樣燃燒的耀眼輝光,甚至未曾有過分毫的衰減和暗淡。
反而越發的暴虐。
隨著劍刃,突進,碾碎了殘留的波瀾,向前,冰冷的鐵光照亮了吹笛人的眼瞳,還有他的笑容。
合攏的雙手,猛然展開,扭曲的漆黑肢體從膨脹的繩結之中延伸而出,驟然膨脹,一張張焦黑腐爛的面孔從畸變的怪物身上長出,而血染的長矛和彎刀已經隨著肢體的蠕動,向著槐詩飛撲而出。
毫不在乎貫穿軀殼的劍刃。
彷彿由焦屍和殘骸堆砌縫合而成的巨怪張口,發出悲泣的咆哮。咆哮聲凝結成實質,在極近的空隙中爆發,又被更加狂暴的巨響所蓋過!
瞬間,灰飛煙滅。
可那些飛揚的骨灰中,卻有更多的面孔和畸變肢體重生。
七年前,非洲,東邦區域,佔據了所屬人群百分之七十的瓦酷族因不滿於自身的待遇,對僅僅只有十六萬人卻掌握了絕大部分財富的波族進行了屠殺。在短短兩天之內,在統轄局和埃及達成共識之前,已經有超過十三萬人被瓦酷族殺死,其中包括老人、婦女和小孩兒……
槍殺、割喉、剝皮、焚燒,蹂躪……
具有一千二百年曆史的波族徹底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之上。一直到今天,東邦的荒原之中依舊存留著一具具無名的屍骨。
可這緊緊只是其中的一例。
四年前、十二年前、四十年前、九十一年前,在美洲,在澳洲,在中東……還有更多的死亡,更多的屠殺。
無關自由或是正義,無關未來和明天,也無關道德和靈魂,如同野獸一樣,在利益或是憎惡的引導之下,那些令人髮指的惡行凝聚成了實體,帶著刺鼻的腐爛氣息和血腥味,張開手臂,想要擁抱眼前的敵人。
啃食他的血肉,詛咒他的意志,焚燒他的靈魂!
而在那之前,現境的英雄便率先降下了毀滅。
毫無猶豫,毫無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