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瞬間,抹除了一切不值一提的雜音。
舉世靜寂。
唯獨兩道刺耳高亢的聲音拔地而起,彷彿刺入耳膜的鐵絲那樣,撼動一切靈魂和意識。
一者如雷霆爆裂,火焰焚燒,風暴呼嘯,是一切毀滅的顯像,終結時那悲鳴的凝結。
一者如萬物鳴動,泥土和岩石的歌唱,草木和露水,澎湃的雨聲和潮汐的交織。
在對決開始的一瞬,兩人已經不假思索的拔箭。
拉動弓弦。
讚頌毀滅無常之風,獻上血和骨為祭,呼喚深度之間那徘徊的斑駁洪流。
“坎古爾那勵多連,如你所顯——”
焚窟主張口,吟誦著屬於風暴的名諱,手中的漆黑之箭無聲崩解,化為了一束近乎凝結成實質的晦暗暴風。
足以令沃土化為荒原的毀滅匯聚於此,自弦上迸發。
灰白色的一線,便令偌大的戰場之上被穿出了無形的漩渦。變化的氣壓和所形成的真空彼此碰撞,就發出落石一般的巨響。
扭曲的光線隱去了那一箭的輪廓,所顯露在外的,便只有一道宛若奔流一般的龍捲!
從天而降!
而槐詩,同樣挽弓,自雲中君和大司命的雙重迴圈之下,彷彿將整個領域都化為武器一般,將致命的鋼鐵投出!
第一箭,是白銀。
沒有瞄準,也沒有蓄力,以標準而言,那樣射箭的姿態鬆鬆垮垮,就好像隨便擺了個姿勢一樣。
實際上,他哪怕是躺在地上,兩隻手不動,也能夠憑藉神性的力量將那一箭投出。
但此刻,攝人的壓力卻從那樣的架勢之中迸發而出。
遙隔數十里,依舊能夠感受到,如芒在背的恐怖寒意。
絲毫沒有去計算彈道或者是下沉的軌跡,只是平靜的挽弓,遵循著自己的本能——應該這麼做,就應該如此。
就要這樣。
這樣才對。
因為,我就是這麼做的!
就好像瀛洲人的弓道喜歡說以禮而行,正射必中一樣。
只要在夜以繼日的磨練中將自我融入了準則之中,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符合自然和箭術的規律,那麼就必然能夠將箭矢送入標靶的紅心之上。
不過,槐詩沒必要這麼麻煩。
他自己就是規律。
他就是準則。
此乃,雲中君。
於是,天地俱動!
自九地之下而起,自九天之下而落,雲中君和大司命的聖痕宛如兩根糾纏在一起的琴絃,自槐詩的駕馭之下,牽引天穹、颶風、大地、死亡和生命,一切的力量。
萬物以我為軸。
現在,此軸將萬物之力投出!
絢爛到彷彿點燃整個世界的銀光一閃而逝,跨越漫長的距離,同風暴之間碰撞在一處,緊接著才有彷彿爆破一般的轟鳴自對撞中迸發。
當銀光在風暴之箭的碾壓之下分崩離析,便有鋪天蓋地的滾滾濁流噴出,向著槐詩滾滾而來,所過之處……鐵石、血肉、生物、屍骸,一切都驚恐的被絞成了塵埃。
可那瀰漫擴散的風暴,卻始終無法突破前方那箭矢來處所形成的一線領域。
彷彿真空一般的裂隙。
風暴從槐詩的面前開闢,消散,飛向遠方。
而自始至終,槐詩無動於衷,甚至懶得去看一眼。
因為就在風暴之後,第二箭,緊隨起來!
“蒼古羅都爾,如你所願——”
讚頌晦暗之刻。
在遙遠又遙遠的時代,在他們曾經還身為巨人時的故鄉,二十四重天災如同潮汐一般運轉在地境之中,十六輪被稱之為月的巨物環繞天穹。
在月的映照之下,災難之上,便是巨人們的時代。
也唯獨巨人王們,能夠領受天災與月的賜福,以此為名。
蒼古羅都爾,其為【晦暗之刻】,所指的,便是暗滅衰亡之災。其意味一切物質漸漸消散,在黑暗中消失為無的過程。
表現在外,便為彷彿降維打擊一般的,徹底抹殺!
當晦暗之箭離弦,就連巨大的焰骨弓都煥發哀鳴,難以承載焚窟王的狂暴力量,而僅僅洩露在外的絲絲縷縷的餘波,就令箭矢所過之處,數里之內,一切物質和源質盡數消失解離,只剩飛灰,永恆的消失在這世間之上。
而就在前方,與之相對的,那是暴虐的分裂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