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瑞亞沉默著,沒有回答。
而健談的理髮師依舊在繼續著,仔細又認真的梳理著髮絲,修剪著分叉和斷裂的地方,微涼的手指從髮間穿過時,會輕柔的觸碰,好像對待泡影那樣的珍重,生怕把她弄破一樣。
“年齡呢?”羅嫻好奇的問,“你看上去好像和我差不多大。”
“我……”
葛洛瑞亞張口欲言,可到最後,卻發現根本無從回答。
自從記事以來,就沒在意過那種東西。對於綠日來說,年齡的大小毫無意義,而被被捕之後,和血水災同化的這些混沌時光究竟要如何計數,也變成了一個難題。
到最後,就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懂的,女士的年齡是秘密,對不對?”
羅嫻體貼的說道:“我就當做十八歲了,怎麼樣?正是最好的時候啊——有喜歡的人了麼?”
就好像最專業的理髮師一樣,絕不容許有片刻的冷場。
“……”
葛洛瑞亞沉默,彷彿思考,但又好像是抗拒這個問題,不願意回答。
羅嫻也沒有再說話,彷彿專注的等待一般,任由這一份沉默延續到最後,聽見無奈的輕嘆:“沒有。”
“唔,真可惜,不過我有啦。”
好像炫耀一般,羅嫻哼著輕柔的旋律,聲音越發的輕柔,倘若回頭的話,一定能夠看到一張燦爛的笑臉吧?
但葛洛瑞亞依舊沉默。
只是茫然。
即便是已經漸漸習慣瞭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和那一份幻覺一般的驚悚和不安,但她依然不知應該如何應對這樣的話題。
只能沉默。
“放心吧,你也一定會遇上的。”
羅嫻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告訴她:“就算再怎麼絕望和不安,只要別放棄的話,說不定,偶然回頭的時候,就能夠看到那個人站在光裡等著你呢。”
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情。
童話故事嗎?
葛洛瑞亞壓抑著煩躁,莫名其妙的,眼前竟然浮現出了某張令人憎惡的俊秀面孔。
油然而來的是某種明悟。
等等,該不會……
而就在她走神的瞬間,羅嫻的眼瞳忽然出現在眼前,探身看著她,令她再度緊繃起來,屏住呼吸。
“我明白了。”
她端詳著葛洛瑞亞的眼瞳,“你一定是在擔心出去之後的事情,對不對?”
“我還沒答應出去呢。”
葛洛瑞亞冷笑著反駁:“你最好少浪費一點時間,我還不至於淪落到去做天文會的狗!”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話一樣,羅嫻自顧自的寬慰道:“你一定對他有什麼誤會了吧?
雖然有時候嘴上說得強硬的要死,但只要擠一擠眼淚,看上去委屈一點,他就一定會驚慌失措,開始檢討是不是自己哪裡出了問題。
別怕,他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
葛洛瑞亞張口欲言,但最後什麼都沒說。
只是被打斷了二十多次的鼻樑骨在隱隱作痛,連帶著被折斷的次數都數不清了的手臂、雙腿和好幾次被打成蝴蝶結的肋骨……
這叫‘不會對你做什麼’?
這個女人的腦子真的沒問題麼!
“你有……”葛洛瑞亞皺起眉頭,沉默了許久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你有了解過他麼?”
“當然有呀!”
羅嫻不假思索的回答,即便是在自己的身後,葛洛瑞亞也能夠感受到,那一雙眼睛彷彿開始閃閃發光。
就連剪刀都停下來了,彷彿扳著指頭細數一般:“溫柔、善良又可愛,像小孩子一樣,有時候會過分的講禮貌。
有一點點小執拗,也還有一點點爛好人……唔,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會悄悄臉紅應該也是優點吧?
而且還願意吃我做的飯,能夠接受我的所有缺點——”
就好像開啟了什麼不得了的匣子一樣,滔滔不絕的講述開始了,就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優點都匯聚在了同一個人的身上。
宛如太陽一般。
唯有葛洛瑞亞越來越呆滯,茫然,只有十萬個問號從腦門上升起。
咱們說的是同一個人麼?
她試圖張口,最後又無奈的合上。
閉上了眼睛。
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