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說,“還來得及再看它一眼。”
就在現境的軌道上,碎片在迅速浮現裂痕,無數外殼剝落之後之後,漸漸露出核心之中那湧動的閃光。
宛如灑落的鮮血。
而就在那破裂的世界,層層光芒裡,有模糊的輪廓隱隱浮現。像是什麼東西留下的投影,又迅速變換著,讓人看不清晰。
可卻無法長久存留,就像霧氣一般,在迅速的蒸發。只有最後的輓歌,在深度所形成的虛空裡擴散。
最終,彷彿回眸再次看了一眼身後的世界,就這樣,消失在黑暗裡。
再也不見。
再一次的被殺死了——
這就是這一次賭局的結尾。
“直到最後,也不曾放棄啊。”
葉戈爾嘆息,“就這麼憎恨人類麼,蓋亞?”
“應該說,恰恰相反。”
院長說:“我們剛剛讀取了碎片內部殘留的事象——在祂被殺死的瞬間,整個碎片歪曲度曾經短暫的上升到了峰值,就跟當年的現境一樣——換而言之,倘若心懷怨恨的話,那麼在那一瞬間,碎片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領域,連帶著所有的參戰者一起,都應該隨著祂一齊蒸發了才對。”
“祂曾經有機會拉著我們一同墜入地獄,但祂並沒有那麼做。”
院長說:“或許,直到那個時候,祂都對人類懷有著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慈悲’——”
慈悲?
葉戈爾忍不住搖頭。
倘若,連‘死亡’都變成慈悲的話……
他忽然愣在原地,呆滯回頭。
只看到院長,依舊那麼平靜。
“在存續院的檔案室裡,有過類似的荒誕推論,但都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去支撐,充其量,只是研究間隙中一些一廂情願的狂想罷了。”
院長說:“有人覺得,舊蓋亞要殺死人類,並非是出於凝固侵蝕的瘋狂,而是最後的……愛護。”
當航船即將沉沒,當無盡的黑暗即將降臨,當毀滅即將到來時,溫柔的將稚子扼死在襁褓中,令人類能夠遠離地獄。
為了避免自己的愛子們在地獄中飽受折磨。
逃避那些比死亡還要更加可怕的結局……
逃避永恆的苦痛。
“……”葉戈爾僵硬在原地。
“類似的猜測,在曾經初代創世計劃時就有人提出,但甚至沒進入會議議題就被剔除。因為毫無意義。”
院長說:“對於‘世界’而言,不存在善惡和道德,用人的道德去衡量別的存在,是自欺欺人。
或許祂曾經是善良的,或許祂對我們懷有什麼感情,正如同祂對一切草木和活物一樣。或許其中也存在著什麼我們能夠和平相處的可能。
但結果不會改變。
祂不曾對我們說過話語,也不曾具備過真正的意識和靈魂——面對單方面的毀滅,從一開始,我們就別無選擇。
所以,應當做的事情,那就要做,哪怕天崩地裂。
“這話聽起來真是充滿了存續院的風格啊。”葉戈爾輕聲感慨。
“因為這就是我們的職責。”
院長回答:“為了存續,一切的行為都不應成為阻礙。為了統轄,所有條件都必須得到運用。為了理想,任何的代價都可以犧牲。
天文會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怪物,因為如果不變成怪物,我們就沒有機會和真正的怪物相抗衡了。
而因此而造成的諸多罪孽和惡果,也是理所當然——”
他說:“我們都是揹負著這一份早晚都會隕落的原罪而存在的。”
葉戈爾沉默著。
沒有說話。
某種程度上來說,理想國的坍塌可以說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不,不論是理想國、統轄局還是存續院,都一樣。
從一開始,先導會已經有所準備。
追尋理想的國度迎來崩潰、分崩離析,統合萬物的組織變質腐朽,看守深淵的守衛變成深淵的一環……
當你所要保護的是整個世界時,就必須從一開始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都是有可能出現的障礙和困難,並不是不去做的理由。
對此,不論是理想國、統轄局還是存續院的高層,都心知肚明。
“同樣的假說,其實存在很多。
祂可能單純的是想要甩脫人類這樣的負擔而已,也有可能和深淵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許,只是想要清理掉身上這群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