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切聲音都被吞食了。
在這短暫的寂靜中,混亂的城市中,無數草木生髮,來自無數地獄的毒草惡花在血液和鬥爭的澆灌之下迅速的生根發芽,綺麗的色彩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轉瞬間,將整個城市妝點成了奇妙的仙境。
可隱藏在花朵和枝葉之下的,只有骸骨。
撐起仙境根基的,乃是死亡。
在這短暫的死寂裡,槐詩感輕嘆:“你可能不知道:之前的時候,由於興趣,我曾經自學過一點調酒。
雖然沒有達到專業調酒師的程度,但其實,也沒那麼難。”
他細嗅著充斥著血氣的風,緩緩說道:“首先,你要找幾瓶好酒,越多越好,不怕浪費。最好,找一個足夠暢飲的大桶……”
在城市之中,鍛造工場的大門轟然洞開,照亮了無數大群的眼瞳。
就在一條條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生產線的源頭,那如同山巒一般的永恆熔爐在烈火之上翻湧著。
數百米高的龐大巨爐之內,無以計數的鋼水湧動在其中,煥發著耀眼的灼紅和燦銀的輝光。
就像是一座鋼鐵的火山那樣。
將一雙雙血紅的眼瞳照亮。
“聖哉!聖哉!聖哉!”
那些投身於狂熱信仰中的大群舉起雙手,興奮的呼喊。
“然後——”
槐詩命令道,“為了保證口感,先要向桶中投入足夠量的冰塊。”
一車車倉庫中的源質結晶和深淵沉澱、乃至無以計數的詛咒之石在滑軌之上奔行,連帶著巨大的車身一同,墜入湖泊那樣湧動的鋼水中去了。
迅速的,消失不見。
只有那充斥著災厄和靈魂結晶的鋼水中漸漸煥發出奇異的亮光。
“接下來,就像是燉湯一樣。”
槐詩說,“加入基酒與主材。”
就在一眾大群之間,一個又一個屬於大司命的殘影緩緩走出,居高臨下的眺望著沸騰的鋼水,便露出瞭如出一轍的瘋狂笑容。
自軌道的懸崖之上展開雙臂,迎著撲面而來的焚風,縱身一躍!
很快,它們便悄無聲息的被粘稠的鋼水所吞沒,緊接著,一個又一個如墨一般的黑點從其中緩緩浮現,擴散,展露出深淵一般的晦暗色彩。
歸墟的投影浮現,數之不盡的詛咒從開啟的大門之中淌溢而出。
無窮災厄自黑暗中湧動。
“要記得充分攪拌。”
槐詩提醒,“令酒的味道變得純粹鮮明。”
於是,無形的力量湧動,令那湧動沸騰的鋼水為止變化,旋轉,自劇震的熔爐內,攪動萬鈞的鋼鐵,形成了一道漸漸清晰的漩渦。
自漩渦核心的黑暗裡,鐵石摩擦的高亢鳴叫迸發,數之不盡的惡意和詛咒彼此磨礪,激化和蛻變出更加猙獰的姿態。
龐大的暗影從鋼水的最深處浮現,舒展輪廓,恰似巨鯨遊曳在海中那樣。
變化不定。
如憤怒的巨牛,馳騁的白馬,亦或是頭戴冠冕的鉅鹿、盤繞的黑鱗大蛇、充斥天地的鯤鵬。
最後,一切又再度隱匿在晦暗之中。
“然後,根據個人的口味不同,隨意發揮,加一點檸檬,加一點胡椒,再加一點點鹽……”
就在熔爐的兩側,大群集體狂熱贊唱,展開雙臂,無數鐵鴉飛舞,將一件件格里高利精心準備的咒物、紅龍貨倉中儲備的材料,乃至福斯特個人多年以來的收藏。
最後,再加上歸墟中灑落的一座座巨大的骸骨。
一切的一切,都迅速的融化在鐵光之中。
消失不見。
唯有爐心之中所醞釀出的恐怖災厄,越顯猙獰和狂暴。
只是沸騰是氣泡破裂的聲響,便化為了撼動整個天地的雷鳴,撕裂頂穹,衝上天空,暴虐的迴盪在了所有人的耳邊。
令雙方不由得為止色變。
“在端上桌之前,你需要再一次整理餐桌,點燃薰香,調整燈光,把一切煩心的事情拋到一邊。”
在利刃的叢中,槐詩悠然總結道:“要記住,足夠的儀式感是享受生活的最好方法。
那富有磁性的低沉話語迴盪在所有人的耳邊,如同瑜伽教練和心理醫生那樣,撫平人內心中的一切躁動和煩悶,讓心靈重歸寧靜。
但此刻,卻種下了錯亂和驚恐的種子,令人不寒而慄,俯瞰著腳下的城市驟然發生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