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看出來了啊。”
葉芝惋惜搖頭,拔出了那一枚同時斷裂的書籤,隨手拋掉:“恢復的如何?需要我再牽一條來麼?”
“不必。”
陸白硯揉了揉手腕,冷聲回答:“九成左右,足夠了。”
在漫長的囚禁之後,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如此充沛的感受,神性勃發,聖痕暢快的運轉,同時,也感受到了這一份幾乎快要近在咫尺的共鳴。
另一個大司命。
那個取代了自己的一切,奪走自己所有未來的人。
“真耀眼啊。”
他輕聲呢喃:“耀眼到令人憎恨。”
為何當自己落入地獄後,還有人能夠綻放光芒呢?
“開始吧,葉芝。”他說,“你們想要的舞臺不是已經近在眼前了麼?”
“再向前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葉芝問:“你想好了麼?”
“七十年前我沒有做選擇,七十年後,總要活得明白才對。我早就沒想過回頭了。”
陸白硯沉默片刻,忽然嗤笑出聲:“一塵不染的硯臺,就算再白,有用麼?”
不過是擺設而已。
“那麼,讓我們開始吧——”
葉芝微笑:“《駛向拜占庭》的旅程。”
那一瞬間,他手中的書頁緩緩展開,曾經不世詩人所譜寫的篇章如流水那樣,湧動而出。
而那男子的身影漸漸虛幻,化為無數流淌的字元,迅速的擴散。
來自隕落天國的事象精魂·葉芝,於此展露真容。
——源自地獄之詩!
將眼前的世界扭曲。
“此處並非老朽的國度,年輕人彼此相擁——”
虛空中,傳來沙啞的低吟:“瀕死的世代中,飛鳥於樹上歌吟。游魚、走獸或飛鳥,與夏中讚揚,凡是誕生和死亡的一切存在……”
於此呼喚,‘地獄’的到來!
在轉瞬間,雪原之上的寒風越發暴虐,恐怖轟鳴從遠方的地殼中升起,來自地獄的投影在雲層之後湧動著,勾勒出無數龐然大物的輪廓。
而就在群山的盡頭,那軌道的痕跡出現翹曲。
隨著葉芝的消失,一扇龐大的門扉緩緩浮現。
宛如地獄的舞臺緩緩拉開序幕,通向彼方樂園的大門就此開啟。
而遍佈屍骸的雪原中,脫軌的列車竟然發出了宛如猛獸的咆哮——更多的粘稠血液從裂口中噴出,骨骼生長的低沉聲音不斷浮現。
到最後,宛如活物一般,睜開了無數的眼瞳。
再度,順著鐵軌,開始向前進發!
向著地獄……
汽笛聲像是尖銳的大笑一樣,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成色吧,槐詩。”
陸白硯站在破碎的窗前,冷眼凝視著自己的對手:“還是說,你就打算坐在那裡,看著我就這麼離去?”
群山之間,飛舞的風雪中,篝火上吊爐的水再度燒開了。
香甜的味道從其中升起,令人食指大動。
“好香啊。”
雷蒙德細嗅著芬芳,好奇問道:“做了什麼?”
“前幾天從一位俄聯神父那裡學來的紅菜湯,簡單方便,最適合野餐,用來招待相逢的客人再好不過。”
槐詩坐在椅子上,向著十指哈了口氣,微笑著回答:“湯底想要濃厚,秘訣就在於小火慢燉,控制溫度,慢工出細活。”
他說,“耐心是美德——”
伴隨著他的話語,絲絲縷縷的紅色蒸汽從氣孔中升起,擴散在寒風之中,帶來了令人沉醉的熱意。
篝火的燃燒越發的猛烈。
木塊在火焰中劈啪作響的聲音重疊在一處,融入了越發湍急的風聲之中,好像遙遠的地方有什麼人在怒吼。
那咆哮的聲音在風中若隱若現,漸漸的擴散。
火光變得熾熱,色彩卻變成了漆黑,宛如世界上的一切黑暗凝聚成了火焰,在放肆的灼燒,煎熬著地獄的大釜,令其中的災厄昇華出嶄新的結晶。
於是,那一縷氣孔中飛舞的水霧就越發的鮮豔,猩紅。
宛如鮮血。
當雷鳴一樣的呼嘯從群山中升起時,風雪就越發的密集和暴虐,極寒的風暴像是在大地上匍匐爬行一樣,捲動著海量的雪粉,飛舞。
最終,卷著篝火旁蔓延的甜香,向下方的世界呼嘯而去。
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