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了?”
在昏暗裡,帳篷裡計程車兵打著哈欠鑽出腦袋,只看到依舊一片陰暗,潮溼的空氣充斥在口鼻間,難以呼吸。
“兩點。”
執勤的哨兵環顧四周,眼睛裡滿是血絲,不耐煩的回答。
“哦。”年輕人呆滯的點了點頭:“換班還早,那我再睡一會兒……”
回答他的是敲在腦門上的空水壺。
“睡個屁!”
哨兵翻了個白眼:“不是凌晨是下午!這都下午兩點了。”
接替者呆滯:“那你怎麼不叫我換班?”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那麼能睡?”
熬了兩天沒閉眼的哨兵嚼著菸葉,怨念的看了一眼天空:“這鬼天氣,根本他媽的睡不著……”
轟!
話音未落,陰暗天穹之上的雷鳴再度擴散。
震動的空氣彷彿在搖曳著大地,令頭髮絲都在那低沉渾厚的餘音中為之晃動和搖曳。
湧動的濁流從觀測所旁邊的山崖之下湧動而過,捲動著腐爛的殘骸,湍急奔行,最終匯入遠方在兩天之前出現的淺灘,大量汙濁的泥漿堆積,隱隱的綠色從這一片荒蕪多年的沙漠裡萌芽,竟然快要形成一片沼澤了。
當氾濫的生機覆蓋了每一個地方,海量的蚊蟲就率先到處飛舞了起來,在走獸生靈的身上留下了一個個巨大的腫包。
而在偶爾沖刷到亂石堆裡的汙水中,竟然已經隱約看得到蝦米的蹤跡。絕跡多年的水鏽蝸牛再一次從石殼下面爬出來,沐浴著雨水,抓緊時間繁衍子嗣。
明明是一片勃勃生機的場面,可是卻壓抑的讓人心慌。
就在連日不斷的暴雨、大霧和霜雹之中,整個索拉諾防線都被濃厚到化不開的潮溼熱意所覆蓋。
那一張陰沉的天幕根本就沒有過任何的變化,灰濛濛的一片,如同鉛板一樣,壓在所有人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觸目所及見的,陰雲之下的世界,卻再無任何柔情可言。
泛起鐵光的山川,湧動著水銀色彩的湖泊。
稜角鋒銳的細碎鋼砂夾雜在灰色的雨水中灑下,像是從雲層後的巨大機械裡抖落的塵埃。好像看不見的雙手,將整個世界一點點的刷成黯淡的銀白。
而在這之前,二十四小時毫無間斷的雷聲就已經令部分神經衰弱計程車兵們陷入了失眠和間歇的狂躁之中。
安眠藥和菸酒的申請量以倍數在暴漲。
整個索拉諾好像被拖進了一個巨大的工場中,在雲層之後的不斷變化的恐怖陰影裡,迎來了切削、煅燒、加工和再組裝。
一切都被陰霾和暴雨所籠罩。
陽光不再。
就連往日習以為常的暴虐日曬和充滿塵沙味道的空氣現在都變得如此溫柔,讓人緬懷。
頭一次,短暫的修整期竟然讓人感覺如此漫長。
“這樣下去,不如趕快上前線算了……”
嚼著菸草葉子的哨兵啐了口吐沫,煩躁的抱怨。
“喂……”同伴提醒。
“怎麼,連個好覺都不讓人睡,抱怨兩句怎麼了?”哨兵不耐煩的回頭:“難道還能一個雷劈死我麼?”
轟!
天穹之上,震耳欲聾的巨響驟然馳騁而過,恐怖的聲浪裡夾雜著什麼怪物慘烈嘶鳴的咆哮,讓人的臉色煞白。
而同伴,終於抬起手,指向了遠方:“你看那個……”
就在幕布之外的暴雨之中,一閃一閃的光芒。
像是螢火蟲一樣的飛舞,翱翔在天地間的暴雨中,當無數細碎的光點匯聚在一處,便化為了如夢似幻一般的場景。
那是……什麼?
哨兵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捕捉,卻感受到指尖一陣刺痛。
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當他驚慌撒手,便看到,從指縫裡升起的微光。
那是一粒細碎的……鐵砂?
掙脫了大地的束縛,那些散落在塵世之中的鋼鐵塵埃彷彿展開了無形的雙翼,在雷聲的呼應之下,成千上萬,匯聚成閃耀的星辰之海。
就這樣,逆著暴雨,向著天穹升起。
在無形的引力拉扯之下,沒入陰雲。
滾滾雷鳴的聲音消散,當雙耳裡嗡嗡的餘音消散之後,卻未曾聽見新的巨響再度湧現。
死寂的天穹微微震顫著。
破裂。
一線縫隙突兀的從雲層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