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在困在井底的人看著另一個快要掉下來的倒黴鬼一樣。
「吹笛人究竟給你們留下了多少炸彈?」他問。
「直到目前,依然不清楚,大秘儀已經失去控制,在你遭遇襲擊之前,彩虹橋便被叛亂所破壞。」
威廉回答道:「如今,除了部分直屬於先導會的調查員之外,絕大多數員工也已經無法信賴。
羅素微微一愣,未曾料到狀況已經惡化到這種程度,到最後,只能輕聲一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可除了統轄局,還有誰能承擔這樣的責任?」
威廉反問,毫無動搖:「即便是最糟的勝利,也勝過最好的失敗——即便是再來一次,統轄局的決策也不會更改。」
短暫的沉默裡,羅素再沒有說話。
似是沉思一樣。
神情,漸漸陰沉。
「讓我猜猜看······」
羅素的眼眸低垂,毫無溫度:「你們這幫老逼登,該不會早就提前做好準備了吧?」
威廉,不,先導會並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說道:「再生計劃的沙盒已經降下了,凝固趨勢已經封鎖在倫敦之內,目前全境的統轄局統屬機構已經緊急凍結所有的許可權。
一切的癥結被封鎖在了統轄局總部之內。
所以,做你該做的事情吧,羅素。」他們說:「你的時間不多了。
「怎麼,現在給我一個倒計時?」
羅素漠然:「你們難道就不能親自出來動一動老胳膊老腿兒?」
「抱歉,我們做不到。」
電話裡的聲音說:「先導會的存在,本身就是白銀之海的防火牆,在我們的人格和意識被徹底侵蝕溶解之前,你還有五十八分鐘。」
「先把炸彈背心穿自己身上,還真是你們這幫道德的作風。」
羅素最後問:「我是不是該說句永別?
「永別了,羅素。」
他們說,「祝
你得償所願。」
電話結束通話了。
寂靜裡,只有龐大陰沉的樓宇中吹來的風。
宛若悲鳴。
短暫的等待裡,x女士從口袋裡掏出注射槍,給自己的脖子上重新補了一針疫苗,隔絕了這一份來自於統轄局的侵蝕和感染。
「大秘儀宕機之後,施加在這裡的壓制應該也有所鬆動了。」她問:「你的狀況恢復的如何?」
「一點,但不多。」
羅素低頭微微彈指,站在衣服上的血跡和汙垢消失無蹤:「夠用就行了。」
「那就跟我來,我們的工作還有很多。
x女士將裝滿了編號咒彈的彈匣丟給了他,敲了敲鬢邊的耳機:「艾,許可權接管完成了麼?時間緊迫,我可不記得自己的下屬有這麼無能。」
「抱歉,我已經不是在職員工,只是出於義務配合,您還是少玩點職場pua吧。」
另一頭,嘈雜的噪音中,一個不快聲音回應:「部分封閉監控的許可權已經拿下,緊急通道已經開放完成。
入口在b4、d2和d32,需要經過幾個重汙染區,以及——有一支未知的武裝小隊正在向你們靠近,一分鐘後接敵,做好準備。
她說:「祝你們的夕陽紅旅行團一路順風。」
那一瞬間,遠方,有電梯井和閘門開啟的刺耳聲音迸發。
漸進的沉重腳步聲從大廳的走廊盡頭傳來。越發清晰。
羅素歪頭看過來,禮貌一笑:「女士優先?」
「少來這套,還債的時候到了,羅素。」x女士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最後警告:「巴西的帳我還沒算呢。」
羅素聳肩,再沒有試圖爭辯。
只是彎腰,從地上屍骸中拔出了一把染血的消防斧,拖曳著,走向了腳步聲的來處。凝視著那些黑暗裡漸漸清晰的詭異面孔。
便不由得,笑出聲來。
「二五仔內訌是吧?」
白髮的男人活動一下脖子,咧嘴,滿懷著感慨:「這我可太熟了。」」
就彷彿,遠方再度吹來了背叛的風。
空氣裡漂浮著血的味道,火焰中焚燒著同僚和友人的骸骨,黑暗裡迴盪著怨憎和苦痛的啼哭。
曾經被拋在身後的一切,時隔七十年之後,又再一次的出現在了眼前。
如此清晰。
他微笑著,加快腳步。
如同昔日走向隕落的天國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