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微微側過頭,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在他的身後,一片彷彿雲霧一般的黑暗無聲的佇立。靜靜的凝視著過往的終結。
好久不見。
羅肆為張口欲言,許久,卻發不出聲音,只聽見回憶裡的笑聲從身後響起。
“見過小嫻了嗎?”
漫長的沉默裡,羅肆為輕聲問:“是個好孩子對不對,她像你,執著的時候,和我不一樣。
本來還覺得小孩子很麻煩,可不知不覺,她就長大了。”黑暗靜靜的傾聽。
“我去過一次卡瓦迪西。找到了以前住的房子,修繕了很久,在前面種了很多金盞花。”
“後來,我回了東夏,養女兒的時候,開了一家健身房,沒想到,竟然拿了幾個獎。可後來,一不注意,連女兒都被學員給拐走了。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打死他。”
羅肆為自嘲一笑,望著天穹之上的鋼鐵烈日,“現在的話恐怕都快打不過他啦。實話說,後悔了。”
他說:“我應該早點去找你的。”黑暗無言。
“瑪娜,你在聽嗎?”
他猶豫了一下,張口,想要說什麼,卻感受到了來自後背的擁抱。
如此輕盈,緊貼著,卻令他再無法發出挽留和邀請的聲音。
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
“都快暴斃了,就別學人打架了,老東西。”
羅肆為緩緩的從外道王破碎的顱骨上,收回了拳頭,從腰包裡掏出了保溫杯,喝了一口蛋白粉,補充了一下水分,最後才問道:
“死之前能不能大發慈悲告訴我一下,吹笛人,在哪?”“不知道。”
外道王冷淡的說,“與我無關。”
昔日毀滅譜系的重創,吹笛人的推動,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即便是沒有吹笛人,執著於力量和毀滅的昇華者們,也無法逃脫深淵的誘惑。
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不曾關心。
“真可笑啊,老東西,將自己變成這個鬼樣子。”羅肆為失望的搖頭:“你究竟在追求什麼?”
“自我之極限。”
破碎的面孔之上,頜骨開闔,平靜的回答:“不被任何東西所束縛,不為任何磨難所侵蝕。與世長存到久遠。”
他說:“直到,再也沒有所謂的極限為止。”“那麼,得到了嗎?”羅肆為問。
“太遠了。”
外道王的眼中,浮現出一縷微不可覺的惋惜。
同那近乎永恆的追逐相較,才不過走出了三步,便已經力竭如此的,遺憾。
俯瞰著那狼狽的模樣,羅肆為再忍不住嘲弄,“窮盡一切,換來的不過是鏡花水月。外道之稱,對你而言,真是實至名歸。”
轟!
拳頭再度砸下的瞬間,摧枯拉朽的,碾碎了老師最後的生命。從對方崩潰的靈魂之中,抽出了昔日因陀羅的威權——一柄流淌著無窮雷電的彎鉤。
“別惦記著那點極限了,老東西。”
羅肆為將威權塞進腰包裡,最後告訴他:“人老了,到時候了,就該死了,早點死,對你對別人都好。
早明白這樣的道理,就不會淪落到這種程度了。
他閉上了眼睛。
直到感受到,如同溼霧一樣的輕吻,一觸及分。“再見吧,“旅人'。”
如此,呼喚著昔日的暱稱。漸漸消散的黑暗裡,腳步聲遠去了。
只剩下羅肆為依舊站在原地,抬起頭來,沐浴著地獄的風,許久,苦笑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只是最後,看向遠處的鋼鐵太陽,眉頭皺起:“這麼大的電燈泡,礙不礙眼啊?”
太陽,尷尬的移開了視線。不再討嫌。
當鋼鐵的太陽再度坍縮,熄滅。
繁忙的天獄堡壘依舊運轉,數十道秘儀垂落籠罩了化為灰燼的戰場。一座座巨大的殘骸和存留物在引力的拉扯之下,懸浮上了天空。
一點一滴的,落入了鋼鐵城市的內部,分門別類的回收。“艾薩克,過來看一下這個。”
主持事務的副校長聽見了大宗師的聲音,身影瞬間消失,再度出現在了龐大的廣場之上。
米哈伊爾向著他招手,示意,指了指面前,那一塊彷彿隕石一般的巨石,無數漆黑的結晶籠罩之內,殘缺的面孔。
-一維斯考特!
隱隱的生機,依舊殘存於其中“居然還活著?”
副校長皺眉,眼神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