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他破海而出,被拋向了空中。
茫然地漂浮在虛無的海天之間,看著純淨到沒有任何雜質的黑暗天穹和腳下湧動著無盡流光的銀色的海洋。
遠遠地,好像看到了兩個隱約的影子,坐在海面上。
“話說,上次見過你的照片之後,我家的女兒就哭著鬧著跟我鬧,說自己也要一隻跟大姐姐一樣的烏鴉……我也沒辦法啊,那時候又急著走,只能隨便抓一隻鴿子給她,她又問我顏色為什麼不一樣,我只能跟她說:它本來也是黑的,只不過它媽媽生到它的時候沒墨了……哎,到現在七年不見了,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學習怎麼樣。”
盤腿坐在海面上的絡腮鬍中年男人抽著煙,手裡還拿著一罐啤酒,無奈地跟身旁的’酒友’抱怨著。
順手,把菸灰彈進了腳下奇蹟的海洋裡。
“放心,放心,我來之前剛剛見過,出落了不少,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烏鴉的翅膀卷著菸捲和同款啤酒,還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雖然你塞給她的那隻鴿子好像帶來一點小問題就是了……啊,我家的契約者出來了。”
絡腮鬍男人挑起眉頭看了一眼:“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啊,有什麼奇特之處嗎?”
“大提琴拉得好算不算?高考可以加分的那種。”
“這麼厲害麼?有什麼竅門嗎?”絡腮鬍男人的眼睛亮起來。
“哎,這個大概是天分吧?別人學不來。”
烏鴉揮了揮翅膀,抬頭把罐子裡最後的啤酒喝完,起身道別:“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不過話說回來,作為白銀之海的守衛者,世上僅有七位的天敵,放任我這個逃犯大搖大擺地走掉,真得沒問題麼?”
絡腮鬍中年人想了一下,愁苦地撓了撓臉,嘆息:“算了吧,還有兩天我就下班了,在這裡摸魚摸了七年,就不能讓我最後再輕鬆一會麼?”
“那還真是謝謝啦。”
烏鴉承情地笑了笑,展開翅膀,飛向了遠方。
那靈動的影子映照在銀輝的海面之上,漸漸拉長了,如火焰一般地舞動著,變化,直到最後,化作一個纖細的身影。
黑色的裙襬如水波動著,已經蔓延在了地上,不染塵埃,簡約的樣式邊緣以暗金色鏽著精巧地紋飾,如荊棘一樣順著長裙的邊緣向上延伸。
就在槐詩呆滯地往上看去時,只看到了那一襲裙邊露出的修長小腿,白皙地晃眼。
長裙後背部分是一片鏤空,露出光潔的後背,還有那幾乎將整個後背都覆蓋住的華麗紋路。
無數赤紅的色彩交織著,形成了一片詭異而莊嚴的圖紋,好像在無時不刻地變化著一樣,令人看不清楚。
很快,古怪的紋身便被披散而下的黑髮所遮蓋。
就在槐詩目瞪口呆的時候,她抬起頭,露出了成熟而精緻的側臉。
“走吧,我的契約者。”
她抱著一個似曾相識地盒子,向著少年勾了勾手,得意地微笑:
“我送你回家。”
那一瞬間,新海市郊區,槐詩的臥室,驟然有恐怖的源質波動爆發而出!
燃燒的光芒亮起。
——命運之書!
就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所託起,無數書頁瘋狂地翻動著,海量地源質自其中湧現,化作燃燒的光焰。
那是漫長時光以來,它自槐詩的身上不斷抽取而出的源質。如今在彈指間,燃燒殆盡,演變出無窮盡的幻光和變化。
一張張書頁在火中焚燒至虛無,直到最後,只剩下了那一張寫著他名字的扉頁……
扉頁上,那一道殘缺之月再度開始了生長。
最後一點空缺……合上了!
讀遍了無數的死亡之後,又湊齊了最後自身的死亡,無盡的死亡記錄化作了純粹的墨色,在月輪的虛影之中湧動,環繞著正中的圓心,化作漩渦劇烈轉動起來。
無數的死在瘋狂地碰撞著。
最終,打破了月的侷限,撕裂這束縛,顯露出自身的莊嚴輪廓——無數漆黑的死亡旋轉,化作龐大的漩渦,撐起了狂暴地正圓,尖銳的焰自其中突出,化作了它的冕。
那是一道猙獰地漆黑日輪!
滴!
彷彿幻覺一樣,搶救室中的心跳圖譜蕩起了微弱的波瀾。
生命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