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從繭中掙扎而出的飛蛾那樣,它蠕動著,貪婪地汲取著地上的鮮血,不定性地蠕動著,將地上的屍首一一吞吃,痛苦嘶鳴。
“都怪……你們……”
宛如哀哭地聲音從他的喉嚨裡發出,尖銳有高亢:“都怪……你……死去……我們……都將死去……”
自受洗開始所植入這一具軀殼中的饕餮之種終於在死亡中萌發了,由源質而構成的邊境異種帶著宿主最後的恨意從死亡中降誕。
就好像上主曾經對王海所說的那樣。
聖神最後的垂憐降臨與此處。
哪怕來自深淵的奇蹟絕不會帶來幸福和安寧。
“恨啊……我……恨……”
那一張酷似王海的扭曲面孔上流下血淚,陰影匍匐在地上,像是畸形的獵犬一樣哀鳴著,痛苦地翻滾。
直到最後,自夾縫中找到了一枚小小的扣子。
“找到了……”
它舔舐著少年袖口上落下的扣子,發出欣喜又狂躁地鳴叫:“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你了!!!”
一瞬間,陰影沸騰起來了,將那一枚釦子吞沒,狂喜亂舞地蠕動著,鑽過了一道道細碎的縫隙,迴歸了大地之上。
根本看不見一片影子從地上掠過的景象。
在擺脫了物質的束縛之後,那已經是肉眼所無法辨別的極速。
筆直地躍過了沉睡的城市,不斷地繞過形形色色的阻礙,根本對擦肩而過的人們毫不在意,筆直地向著石髓館的方向衝去。
到最後,穿過了陰森的樹林,停在了那一扇鐵門之外。
月光映照之下,地上的影子飢餓地扭動著,不斷地向前衝撞,可是始終穿不過那一扇空洞大到足夠野貓自由出入的鐵門。
直到最後,它奮力一躍,鑽進牆上的縫隙,跳進了野草叢生地庭院裡,飢渴地向著上槐詩的鎖在爬去。
啪的一聲,好像有水泡破裂的聲音。
它被擊飛了。
在主樓側面破碎的窗戶中,映照出那一張慘白的面孔,還有堪稱扭曲的肉體。
就好像七八個人的器官隨意地拼在一起,好幾根手腳胡亂地扭動著,腹部巨大的口不斷地開闔,滴下了宛如唾液一樣的血水。
也照出了那個攔在它前面的身影。
在髒兮兮的玻璃中,只能看到一個消瘦挺拔的身姿。
隱約能分辨出它身上千瘡百孔的禮服,還有一絲不苟別在破碎領口的領結,以及架在鼻樑上的單片眼鏡。
但此刻,就好像巡行的守衛看見想要翻牆的小賊一樣,明明一片虛無的面容上所顯示出的正是不折不扣的怒意。
嘴唇開闔,無聲警告。
滾出去!
完全失控的侵蝕體嘶鳴了一聲,胡亂地揮舞著自己的肢體,一步步向前緊逼。於是,那個人影抬起左手。
五指緩緩合攏。
悄無聲息的,無形的力量向著中心合攏,就好像鐵牆碰撞一樣,將那個鬼東西擠扁成一團爛醬。
緊接著,那一團爛醬便無火自燃,只剩下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裡。
而落在地上的扣子,卻被小心地撿起,在水管前面沖洗乾淨之後,又被那個人影反覆地用舊毛巾擦拭乾淨,放進後院雜物間裡的一個箱子中。
珍而重之地將它和幾個髒兮兮的玩具、兩張破碎的獎狀和嬰兒的舊照片擺在一起。
箱子合攏。
那個人影微微向著烏鴉頷首道別。
緊接著,無聲地消散了。
寂靜的房間裡,四手的納迦坐在鏡子前,靜靜地擦拭著傷口上的血腥,將枯萎的傷口清理完畢之後,取出小刀,將那些失去生機的腐肉一點點地颳去。
直到露出下面淒厲的骨骼。
他彎腰,開啟地上的箱子,猶豫了一下之後,從其中取出了一管火紅色的藥劑,開啟封口之後,咬住牙,將那一道宛如沸騰金屬的溶液澆在了傷口上。
在嗤嗤作響的聲音裡,納迦劇烈地痙攣著,發出沉悶地嘶吼,長尾抽搐著,幾乎將整個衛生間都攪成粉碎。
直到最後,金屬溶液終於自骨骼之上定型,和血肉融合在一起,好像新生的肌理一般,無分彼此。
除了鱗片上慘烈的缺口,再看不出其他的傷痕。
他好像虛脫了一樣鬆了口氣,解除聖痕,於是鏡子裡那個魁梧的蛇人緩緩收縮,甚至多出來的兩條手臂也縮排了肩胛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