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依靠秩序的存在,哪怕再怎麼壞的秩序都可以。
但倘若無法從秩序中得到保護,倘若被原本的秩序拋棄,那麼人就會本能轉向另投他處,尋找能夠庇佑自己的地方……這和人的善良與邪惡無關。
公正和應有的權利蕩然無存之後,無助的人便只能抱團取暖,尋求新的權威,依靠鄉約、宗族或是組織。
哪怕這些權威更加赤裸裸的腐敗和猙獰。”
“你應該看過那一部電影吧,平民們對於教父的愛戴,便是對於這一份權威的崇拜,你知道他血腥累累,但你需要一個能夠為你出頭的人,一個能夠予以你庇佑的救星。
尤其是在瀛洲這種幾乎快要將歧視擺在檯面上,不抱團就活不下去的地方……很遺憾,槐詩,對於很多人而言,綠日才是救世主,天文會太過遙遠。”
在沉默裡,槐詩不忍的搖頭:“可他們有的選麼?”
“倘若還有的選的話,如今的他們豈不是更加的可惡了麼?”
艾晴冷淡的回答:“你可以說是生活所迫,我這種站在幹岸上的人只不過是運氣好,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是,如果選擇了見不得光的生存方式,就不應該害怕黑暗裡會有東西將自己吃掉……也不應該怪獵人成為了你的敵人。
不甘墮落的人可能會死的很痛苦,但自甘墮落者,無藥可醫。”
“別忘了,為了顛覆天文會,綠日什麼都願意做,哪怕為此血流成河。也不要忘記你是來做什麼的。”
槐詩嘆息了一聲,問:“天文會難道就不能幫他們麼?”
“難道不是正在幫麼?否則我們是在做什麼?”
“不,我是說更進一步……”
“抱歉,不可能。天文會不準干涉國家主權和內政,統轄局的規則終究無法覆蓋所有地方,也不能夠覆蓋一切。”
在寂靜的辦公室裡,孤燈之下的艾晴抬起眼睛,看向百葉窗間隙之外的城市:“倘若統轄局真正的掌控了這個世界,誰又能保證統轄局不會變成下一個理想國?”
槐詩沒有再說話。
難以忍受包廂裡的濃厚煙味兒,趁著一群喝醉的傢伙高談闊論的時候,找了個上廁所的藉口溜出去透氣。
居酒屋裡一片寂靜。
在深夜裡,樓下的客人已經全部走完了,桌椅都已經收拾完畢,大門敞開著,涼爽的風從夜色中吹來。
老闆娘擦拭著燈罩,正和吧檯前面的客人閒聊。看到他走下來,便熱情的問道:“是還需要什麼嗎?酒的話,馬上就要熱好了。”
“不,我就是下來走走。”
槐詩指了指吧檯:“介意我坐這裡麼?可以的話,麻煩給我來一份啤酒吧,和這位先生一樣就行。”
坐在吧檯旁邊的那個魁梧客人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似是嫌惡,但沒有說話。黝黑的面板飽經日曬,隱隱帶著一股魚鱗和海腥味。
是個漁夫。
吃起飯來風捲殘雲,將茶泡飯和炸雞一掃而光,抬起手,又將杯子裡的啤酒一飲而盡。
“高橋先生,今天的口味還合適麼?”
“恩,近江小姐的手藝從來不錯,我已經吃飽了。”漁夫高橋咧嘴一笑,滿是討好,可惜粗糙的五官搭配著胡茬幾乎能嚇到小孩子。
旁邊的槐詩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頓時有些尷尬。
自己下來這是當了電燈泡,難怪人家討厭自己。
端起啤酒喝了兩口,他正準備找個藉口回去,卻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一個神情憔悴的男人疲憊的走進了居酒屋。
“打擾了。”
他的手裡抓著一張舊照片,進門便殷切的問道:“請問您……”
槐詩正準備離去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愕然的抬頭看過來,看到了那一張頗為眼熟的面孔……那是廚魔大賽裡自己的對手外加好隊友,三途的主廚·深津慶?
所以,自己白天看到的那個背影是他?
深津慶也愣住了。
呆若木雞的看著櫃檯之後的老闆娘。
手中的照片顫抖著,幾乎快要抓不穩。
“阿桃?”
踉蹌的向前一步,瞪大眼睛,端詳著那一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面孔,幾乎快要流出眼淚:
“阿桃小姐,是你嗎?”
咣噹一聲。
老闆娘手裡的空酒杯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