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長,懷紙小姐,你此刻的你像是升起的太陽一樣,無比耀眼的,無比的迅捷的成長……”
老人的雙眼放出興奮的光焰:“我看得到,你瞞不過我,你正在這一條屬於我們的道路上,大步向前!”
沒錯,像是奔跑那樣,像是飛翔那樣……
不,比那還要急速,比那還要輝煌。
在這一雙充盈著深淵投影的漆黑眼瞳之中,映照出那一道緩緩升上天空的熾熱光芒。
幾乎將自己都要照亮了。
將自己的孤獨驅散了……
他大笑著,鼓手,滿懷著期盼,發自內心的為她祈禱。
請快點吧,懷紙小姐。
再快一點!
如今的你,已經快要邁入能夠與我為敵的領域了!
回應他的,乃是升騰而起的悲鳴巨響。
從沸騰蒸發,瞬間焚燒,爆發出所有熱量的金屬燃料裡,從槐詩手下的炸鍋之中,狂怒的光焰席捲,將一切都吞沒了。
再然後,是泉湧而出的黑暗。
無窮盡的粘稠漆黑,從炸鍋之中噴薄而出。
名為絕望的結晶,終於在槐詩的手裡復刻。
度過了無窮盡的漫長歲月之後,來自黃昏之鄉的最深處,由鑄造之王們託付在槐詩手中的力量,再度以鑄造的方式,得以重現!
就在此時,就在此刻!
大功告成!
就在金黃酥脆的金屬炸物之間,粘稠的黑暗醬汁緩緩的流淌,無時不刻的煥發出麻木又絕望的悲鳴。
地獄於此重現。
“它的名字……”
郭守缺不知何時已經起身,整個人趴在料理臺上,湊近了端詳,凝視著盤中撲面而來的苦澀,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氣,暢快的瞬息。
眼眶已然燒紅了。
“它叫什麼名字,懷紙小姐,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你給起一個吧。”
槐詩無所謂的擦著手指:“我沒有給苦痛歷史妝點打扮的興趣,起什麼名字都不過是對這些痛苦的褻瀆——郭守缺,既然你如此渴求災難,那就感同身受的體會一下這一份絕望和痛苦吧。”
“除卻‘阿鼻’之外,我想象不到任何能夠比擬它的名字。”
郭守缺細嗅著這一份回味無窮、輪迴不休的痛苦和辛酸,斷然的說道:“自油鍋中誕生,永恆的煎熬之苦,沒有解脫的麻木等待,就應該喚為‘阿鼻’才對!”
彼有八大地獄,第一大地獄等活,第二名黑繩,第三名推壓,第四名叫喚,第五名大叫喚,第六名燒炙,第七名大燒炙,第八名阿鼻……
阿鼻,是為無間。
在僧人的觀念中,這世上再沒有比無間更恐怖和黑暗的地方,只有滔天的罪孽死後才會墜入這樣的地方,凝固的魂靈在無窮盡的惡念裡被永恆折磨。
現在,阿鼻來到郭守缺的面前。
敞開大門,靜靜的等待。
並不需要任何的催促。
就在所有人的見證之下,郭守缺挽起了袖口,扶正了領子,正襟危坐。
然後,端起了面前燒紅的鐵盒,象牙筷夾起了一塊飽蘸絕望的鋼鐵,張口,在清脆的聲音裡,吞入了腹中。
咕嘟一聲。
並沒有想象之中的硌牙,甚至沒有任何堅硬口感,極薄極脆的鋼鐵在唇齒之間崩裂,像是巧克力片那樣,帶來了難以言喻的香甜和美妙。
那一瞬間,尖銳的呼嘯迸發。
郭守缺的手臂顫抖了一瞬。
就在他的脖頸之上,憑空浮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像是被看不見的斧頭正面劈中了,傷痕上的血肉翻卷,骨骼顯露。
脖頸幾乎整個從肩膀上脫落下來。
可他卻好像渾然無事的一樣,張口,咀嚼,一點一點的將口中的鐵片咬碎。
吞入腹中。
“我知道,這是……憤怒的味道。”
他感嘆道,在他脖頸的裂口之後,粘稠的黑暗流淌著,一顆又一顆鋒銳的牙齒露出,又緩緩的消失在深不見底的軀殼裡。
“真殘忍啊,懷紙小姐,我可是已經老胳膊老腿兒了……何必如此傷害我呢?”
郭守缺無奈的搖頭,微笑著,夾起了第二塊,放入了口中,美妙的酸甜和苦澀糅雜在一起,帶來了清涼的水果氣息,可是卻越來越涼,越來越麻木……
難以呼吸。
肺腑,在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