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笨笨的,又傻傻的,總是喜歡自作聰明,如果媽媽能照顧你一輩子就好了……”
過去,有很多次,母親都這樣說。
但實際上,真希知道她想要說的,並不是最後的話。
她想要說的是……如果你能夠擁有正常人的生活就好了。
像正常人那樣歡笑,流淚,行走在藍色的天空下,淋雨之後不用害怕感冒,奔跑的時候不用擔心會摔倒。
過著隨波逐流的生活,像其他所有人那樣學習、工作、結婚、生子、退休,養老,最後安寧或者不安的死在病榻之上。
度過健全的一生。
只可惜,這樣的人生註定與她無緣,從她出生的那一瞬間開始,這個世界就漸漸的變的截然不同。
當這一份從小過於充沛的體能發展到奔跑會讓面板崩裂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她必須做出選擇。
做出比正常人更多的選擇……
越是窘迫的人生,需要做出的選擇就越多,越是貧乏,就越是難以抉擇——因為那並不是所謂的二選一,而是,在兩個裡面放棄一個。
放棄要貴三百塊的咖哩豬排,選擇了便宜的烏冬。放棄了會損傷身體的田徑,她選擇了暫時穩定的身體狀態和生活。放棄了遙不可及的大城市之夢,選擇做一個土包子。放棄了美好的幻想,選擇腳踏實地的打工和進學補習。
最後,又放棄了稻泉鄉的平靜生活,選擇了飄渺的一線希望……
獲得的越多,放棄的就越多。
她選擇一無所有的活著,像是野草一樣的生活。
卻又發自內心的期望著……或許,有一天自己能夠像是懷紙小姐那樣,孤高又剛強,不必再放棄什麼。
可當天真的幻想被撕碎時,所迎來的,便是最後的放棄,最後的抉擇。
在意識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就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就像是一直以來大家說的那樣——或許,笨蛋都靠本能活著的吧?
在扣動扳機之前,真希一直都保持著宛如機械那樣麻木的冷漠。
因為有無形的利刃將自己切裂了。
有一半自己冷漠又鎮定的利用了每一個有利於自己的條件,使用了黑卡和武器。這並非是一時的衝動和驚慌中失控,而是清晰的認識到了每一個將會出現的結果與可能,
平靜的像是在做一道數學題。
為了遵守約定,放棄了逃走;為了保護懷紙小姐,放棄了眼前的救助;為了拯救更多無辜的人,放棄了曾經的恩惠;為了讓這一切停下來……
在那瞬間,她得出了最後的結論——必須殺死角山叔叔才可以。
於是,真希扣動扳機。
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另一半自己,在烈光難以照亮的黑暗裡,無聲啜泣。
放棄了所有的奢望和幻想,那些幸福的未來和不切實際的美夢。
這就是她最後的選擇。
當清脆的幻聽在耳邊奏響,便有價值一千萬美金的幸運降臨。
審判的烈光呼嘯,噴薄而出。和純粹的毀滅一同到來的,是堪比坦克主炮級的後坐力,以及,無聲的死亡。
拇指粗細的一束光芒跨越了短暫的距離,精準的貫入了角山愕然的面孔之中,撕裂魂靈,破體而出,帶著足以蒸發源質的熱量呼嘯而去。
燒紅的鐵針在名為世界的油畫上劃出了一道焦紅乾涸的軌跡,將遙遠的距離蠻不講理的貫穿,撕裂了他化自在的胎膜,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緊接著,到來的是漫長的死寂。
真希劇烈的喘息著,握著蠅王的手臂微微顫抖,衣袖早已經在肆虐的熱量之下蒸發。可不可思議的是,手臂和骨骼卻完好無損。
只有握槍的虎口崩裂出一道細碎的痕跡,那是失控的肌肉撕裂了面板,所帶來的,微不足道的一點傷害。
奇蹟突兀的降臨,又悄無聲息的離去。
角山愕然的凝視著面前的少女,好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下意識的,向前走出一步,踉蹌的,再一步……
帶著額頭上巨大的裂口和血洞。
他的嘴唇無聲的開闔,像是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從迅速黑暗的世界裡尋找到眼前少女的蹤跡。
到最後,麻木的身體向前倒下,狼狽的摸索,終於觸碰到臉頰的形狀,就像是溺死的人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