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人造深度也無法令這如此龐大的絕望重新迴歸原本的形態。
相反,在來自天國的蒼白火焰反而助長了絕望的兇威,令那一份沉寂的漆黑開始沸騰。當鏈式反應被引發的瞬間,這一份失控的力量便像是過山車一樣開始順著既定的軌道,向著終點狂奔蛻變。
槐詩所要做的,便是引導這一份絕望,完成最終的質變。
不至於在脫軌之際,令眼前的所有毀滅。
“還差最後一步——”
就在此刻,秘儀之中,槐詩的左手之中燃燒的旌旗再度浮現,向下刺落。
將這所有的絕望,徹底吞入了永恆的黑暗之中。
重生的時刻,到來了!
冰冷的燈光照亮了鋼鐵的色彩。
封閉的龐大地下設施之中,只有一重重厚重的防禦和來自邊境遺物的各種封鎖以及昇華者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監視和觀測。
無數矩陣的籠罩之下,大廳的中央,只有一個巨大的裂口。
那是一口井。
龐大到宛如湖泊的巨型深井。
自高空的望臺向下俯瞰,就能夠窺見那一口深井不講道理的可怕尺寸,還有自井水中所沉睡的一切。
幽靜的井水裡,浮現出殘缺城市的輪廓和倒影。
好像萬物都被淹沒在了水下,自這沉沒之中被凍結,連同其中的恐怖之物,一同迎來安寧的沉睡。
直到甦醒的那一日到來。
井水蒸發殆盡,曾經的罪業和死亡從黑暗中升起,將一切都籠罩在毀滅之中。
“舊校區啊。”
羅素輕聲嘆息:“不論看多少次都會覺得悲傷……曾經我們為之驕傲的搖籃,理想者們的所奠定的基石,如今卻淪落成這副樣子。”
“天國隕落之後,作為基礎的象牙之塔還能勉強存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就不要再說什麼得隴望蜀的話了。”
在他身旁,有一個纖細而模糊的輪廓浮現,語調輕柔:“你不是在可惜什麼,你只不過是想要回到過去而已。”
“人老了就是這樣。”
羅素撓了撓頭:“懷念年輕時候的一切,懷念那時候的自己……你難道不這麼覺得麼?”
回答他的是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要詢問有關女士年齡的問題,太不像話了,羅素,你不這麼覺得麼?”
“啊哈哈,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無視剛剛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恐怖體驗,羅素笑了起來:“抱歉,倚老賣老已經變成習慣了,總是忘記了物件。”
“你的狀況,起碼還能再活個三百年吧,羅素。對於五階而言,還是在壯年期呢。”
“可對於常人來說,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啦。”
羅素撐著手杖,忍不住嘆息:“最近總在做一個夢,夢見我甩開所有的負擔之後,帶著年輕的女孩們奔跑在沙灘,拿著水槍彼此嬉戲,多麼快樂啊。醒了之後一旦回想起來就忍不住流眼淚,感覺年華虛度。”
“你結婚了麼?”
“嗯?”羅素沒有預料到這個問題,愣了半天,搖頭:“沒有,找不到合適的啊。”
“有私生子麼?”
“啊,這個好像也沒有。”
“有所愛的人麼?”
“或許曾經有過吧……”
羅素想了想,摘下禮帽來,撓了撓蒼白的長髮,忍不住嘆息:“可他們都已經死了。不論是我所愛的,還是愛我的,都已經變成過去,要麼,就是沉入了地獄裡。”
於是,那個輕柔的聲音就變的憐憫起來。
“所以才會有憎恨存在吧,羅素。”她說:“對天國,還有對自己。”
羅素沒有說話。
“你所愛的不是青春,你想要的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和女孩兒們在沙灘上奔跑,你所欲求的也不是一個替你扛起重擔的繼承者。”
那一雙冷酷的眼眸審視著這個男人,告訴他那個答案:“你只是想要將這一切拿回來而已。”
羅素回頭看向那一雙眼瞳。
許久,輕聲笑了起來。
再沒有說什麼。
只有腳下的深井漸漸擴散的聲響,井水在沸騰,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的升起。在水面之下,沉寂的城市在震盪著,自噩夢之中迸發咆哮。
一雙雙眼瞳睜開,又緩緩闔上。
到最後,一個狼狽的人影艱難從其中爬出,扯著早已經斷裂的維生鎖鏈,一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