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氣。
啊,真懷念啊……這樣的場景,就好像是你小時候當著全家的面,模仿電視機裡的正義英雄一樣。
那樣天真的幻想,徒具其型的模仿,還有根本不知其所以然的樣子……以為這樣做就對了,以為這樣做就好,卻從來沒有想過,電視機裡的東西,從來都是幻想!”
那一瞬間,六叔公咧嘴,衰老的軀殼中驟然有無數粘稠的黑暗延伸,遍佈朱鱗的蟒蛇異怪化為了實質,盤繞在了整個會議室,不,整個金陵街之上。
只是無聲的抬起眼眸,就令夜空中無數霓虹熄滅,薄弱的雨水驚慌的倒卷,衝上了天空。
天空中的黑雲被撕裂了。
但是沒有星光。
而龐大的壓力,已經將會的頂穹、廊柱乃至地板盡數碾碎,浮現出無數裂紋。
只是微弱的運轉,便已經化為了天地的主軸,令一切脆弱的萬物盡數徘徊在懸崖的邊緣。
最終,那彷彿要吞天食地的朱鱗大蛇垂眸,漠然的吐出毒信,俯瞰著眼前少年人漸漸失去血色的面孔。
嘲弄的垂眸。
“裝腔作勢,在我這裡?有用麼?小十九……”
老人戲謔發問:“費盡心思拖延了這麼長時間,你在等待什麼?說好的救兵麼?道場的援軍?丹波的強手?”
林中小屋面色驟變。
在他的懷中,原本溫暖的御守,已經失去了溫度。
通訊斷絕。
因為有龐大的暗影化為巨幕,沖天而起,自外而內,徹底籠罩了整個黃泉比良坂,無孔不入的覆蓋了每一個出口。
隔絕內外。
冷酷的將一切封鎖。
同樣的封鎖,也籠罩在今日的神戶之上!
那是早在會談之前,不,早在半個月、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埋下的伏筆,那個老人為今天這一日的會面所坐下的準備!
此時,此刻,此地。
——早已經在蛇口之下!
“如今,這裡只有你和我了,小十九。”
長桌的盡頭,沸騰的茶釜後,老人冷漠宣告:“如果你是你的老師,你就會拔劍,不顧一切後果,因為敵人就在你的面前……”
他說,“現在,劍在你的手裡,你來做選擇。”
寂靜裡,林中小屋沒有說話。
只是死死的,握住手中的懷刀,手背上青筋蹦起。
直到劍刃不堪重負,浮現一道龜裂的痕跡。
無聲哀鳴。
最終,他鬆開了手,疲憊的倒在椅子上。
“看到了嗎?小十九。”
林危不懼失望的搖頭:“這就是你和你的老師不同……”
“因為你的底氣從來不在你自己。”
如此,一針見血的揭露了眼前這個少年的本質,毫不留情。
“你從來都指望別人成事,卻不願意犧牲自己。
你裝作無所畏懼的樣子,衝鋒在前,卻將勝負交到其他人的手裡……你的勇氣卻只是來自於支持者。
失去一切之後,你連放手一搏的骨氣都沒有——可你來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林中小屋,你腦子裡在想什麼!”
林危不懼肅聲質問:“你以為【血親相弒】是講笑話的嗎!”
縱然骨子裡流著一樣的血。
縱然彼此之間有著所謂的親情和血緣相絆,縱然絕大多數時候,家族一體。
可林家的規則,同樣如同孽業之路本身一樣直白和。
這條路太窄了。
容不下任何冒犯和第二個不和諧的聲音,有的時候,甚至多一個人都走不下!
血親之間弒殺,簡直屢見不鮮!
甚至快要……形成傳統!
“現在,來談談吧,小十九——我,要和你談。”
朱鱗大蛇之下,猙獰的老人垂眸,冷眼俯瞰:“你來到我這裡,自以為帶著劍聖的劍,就可以高枕無憂……喝了我的茶,接受了我的好意,卻殺了我的客人,攪擾了我的規矩,還把我的臉踩在地上,可你真以為六叔公已經老朽到不敢殺人麼?”
他端起了滿盈毒液的茶杯,輕抿著鐵鏽味的芬芳,殘酷發問:“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要麼認輸,要麼死。
血親相弒一旦開始,結果就是這麼簡單。
而在那一瞬間,就在長桌的另一邊,朱鱗大蛇的絞殺之下,奄奄一息的升卿投影無聲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