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西裝尷尬地搖頭:“你看我這一副遲早猝死的樣子就知道我沒什麼戰鬥力了……我可是文職來著。”
他停頓了一下,斟酌著自己的字句,平靜地說:“以前的時候,姑且還能和你算是同事關係吧?但從天文會辭職變成無業遊民之後就不太受歡迎了,只能打一點送信的零工來維持生活。”
這話聽上去簡直飽蘸心酸,說不完的工作苦,流不完的辛酸淚,讓槐詩忍不住打心底的報以同情。
“其實天文會現在也沒什麼好啦。”
他嘆了口氣:“留下來也是整天做工具人,要是倒黴一點攤上一個脾氣不好的上司,就更遭罪了……累死累活就算了,自從上次組織遠足失敗之後,上司就忽然把我拉黑了。
現在感覺自己變成了職場透明人,快過年了,連份帶魚都沒有,想出門旅個遊都不容易……”
“對對對,以前也是這樣。”
提到這個,灰西裝的男人就感同身受的長嘆一聲,心有慼慼焉:“入職的時候跟你說什麼絕不加班待遇良好,入職之後才知道,是絕不放假才對。
每天端茶倒水給人跑腿,上面的人還隨便甩任務給你,每天報告都寫不完。一不留神就加班到世界末日,臨末了還要陪著惡趣味的上司站最後一班崗。現在想起來,簡直慘得要命……我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啊?”
“是呀是呀。”
槐詩由衷地點頭。
一不小心,在某些奇妙的方面,兩個人竟然奇妙地達成了共識。
這個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愉快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就好像遠古旅行公司以前的限免活動一樣,一不留神就要結束了。
候車室之外的鐵道處傳來隱約的轟鳴,有汽笛的聲音響起,漸漸接近,火車要入站了。
就在這個時候,候車廳的門,再度開啟。
槐詩僵硬了一瞬。
他聽見幻覺一般的風雪聲從背後開啟的大門中吹來,夾雜著雪崩和冰山碰撞的低沉迴音。
寒風刺骨。
可很快,隨著門扉的關閉,那突如其來的寒意便消散了。
只有低沉的腳步聲響起。
槐詩回過頭,看到昏黃的燈光下走進來的兩個旅客。
不,不論是誰在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都會落在走在前面的中年男人身上。
彷彿從冰雪之國到來,那個略顯蒼老的男人身上穿著厚重的大衣,哪怕沒有半片雪花的存在,但依舊能夠讓人感覺到來路的冰冷的艱辛。
那一張平靜的面孔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也稱不上英俊或者顯眼,唯獨那一雙灰色的雙眸和其他人不同。
像暴風雪中燃燒的篝火,無時不刻在升騰著旺盛的焰光。
凜冽的令人不能直視。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摘下帽子之後的頭頂……光滑的頭皮被稀疏的毛髮拱衛著,倒映著天花板上的柔和燈光。
略顯尷尬。
而在他身後,那個幫他提著行禮的年輕男人則沒有什麼存在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好像隨從一樣。
但槐詩總覺得……那個年輕的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迷之眼熟。
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男人,已經筆直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一步又一步。
沒有任何猶豫和迷惑。
最後,他的腳步停在了桌子的旁邊,對灰西裝的男人微微點頭。
“好久不見。”
他用的是拉丁語,但又帶著一絲俄聯的口音,分辨不出究竟是哪裡的人。只有他走進了之後,槐詩才終於察覺——這個男人很高,至少有兩米多。
他揹著光站在桌子前面,龐大的影子就將整個角落都覆蓋了,好像一塊大石壓在人的心口上,讓人呼吸都不暢快。
不過,灰西裝卻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面色如常,看上去只是仰脖子說話有些費勁兒:“好久不見……看來,這次又是你們?”
“應該不是。”
威嚴的中年人想了想,不屑地搖頭:“不過,就算和我無關,最後有什麼事情應該都會賴我身上吧?”
灰西裝的男人點頭表示贊同,“畢竟像你這樣不討人喜歡的人也不常見。”
談話中,中年人瞥了一眼旁邊的少年,好像有些意外:“你的朋友?”
“只是剛剛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