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歸處了。
他捂住了臉,終於發出了模糊的哭聲。
像是失去母親的孩子一樣。
等槐詩趕到病房的時候,老師已經醒了。
簡直好像用光了這輩子所有的好運。
只是虛驚一場。
在病房外面,聽說情況之後,他便癱軟在了地上,汗流浹背,雙手顫抖著爬起來,就忍不住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在艾晴陪在裡面的時候,他就拽住醫生的手,一遍遍詢問病情,然後詢問注意事項。問的丟三落四的,醫生好像也見多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待他終於平靜下來。
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呆滯的等待。
直到門推開,撐著柺杖的艾晴走出來,告訴他:“母親在裡面等著你。”
他猶豫了好久,卻無法鼓起勇氣。
背後猛然被人踢了一腳。
是艾晴。
“猶豫來猶豫去的,煩死了。”
她關上了門。
槐詩愣了好久:“腿好了嗎?什麼時候?”
“年前,她做了手術。”
病床上的老人發出聲音:“本來我想告訴你,但被她攔住了,她一直就想什麼時候像現在一樣……哈哈,嚇到了吧?”
老人那一張蒼白的面容擠出了惡作劇一樣的笑容。
不知道指的是自己的病情。
還是艾晴的痊癒。
槐詩愣了好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鬆了口氣:“老師你沒事兒就好。”
“只是摔了一跤而已,用不著大驚小怪。”老師搖頭:“你走的也太遠了吧?竟然路上用了這麼久……如果我病危的話,豈不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對不起。”槐詩低著頭。
病床上的老師笑了起來:“說對不起,證明你覺得自己犯了錯——你好像總在犯錯啊,槐詩。”
“是啊。”槐詩頷首。
“可一個人一生,總要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不是嗎?
漫長的沉默裡,槐詩愣住了。
無法反駁,可是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他只能低下頭:“對不起。”
“你又有什麼事情對不起我呢,槐詩。”老人搖頭:“這些年你做的事情……黎明教育、西北水利工程、還有助學計劃,這些難道有錯嗎?每個人都在感謝你為他們做的幫助,槐詩,但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自己?”
“我只是……”
“你只是還沒有找到而已,我知道。”老人嘆息:“但在幫助所有人之前,你難道不應該先幫助自己嗎?”
“為何你在往前走的時候,不能偶爾回頭看一看?”老人端詳著他的眼瞳,輕聲說:“看一看我,看一看小晴,看一看你的朋友們……因為我們也在看著你,在等你有一天能夠回來。”
“……”
槐詩愣在了原地。
寂靜裡,老人傾聽著電視機裡的音樂,輕聲哼唱著:“howanyroadstaanwalkdown?”
一個人要走多少路才能成為男子漢呢?
槐詩不知道。
可此刻,他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懊悔和不安:他走了這麼長的路,又讓那些凝望著自己的人等待了多久?
成為男子漢就這麼重要嗎?
這些年他在惶恐和茫然之中周遊在世界各地,好像遊魂那樣無所歸處,哪怕傾盡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做的那些事情,但真的能夠讓自己感到滿足麼?
“槐詩,愛會讓人選擇等待。”老師忽然輕聲說:“但是,不要讓愛你的人等太久。”
那一瞬間,他終於在恍然中驚覺。
“明白了?”
老人笑了起來,輕輕抬起手,為他梳理了一下頭髮,滿懷愉快:“去吧,去吧——去做正確的事情。
你還有挽回這一切的可能,在你真正老去之前。”
槐詩不捨的看了老師一眼,轉身,狂奔著離去。
險些撞在進門的艾晴身上。
“神經病啊!”艾晴愕然地看著他狂奔的樣子,有茫然回頭,看向母親:“他怎麼啦?嗑藥了?“
病床上的老人笑了起來。
“大概……是終於長大了吧?”
槐詩奔跑在風裡。
拽下了累贅的揹包拋到一邊,扯開領結,奮力奔跑,好像本能一樣的衝向某個地方,衝向某個人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