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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城

玉而誕,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今見王夫人如此說,便知說的是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小名就喚寶玉,雖極憨頑,說在姊妹情中極好的.況我來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是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與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愛,原系同姊妹們一處嬌養慣了的.若姊妹們有日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縱然他沒趣,不過出了二門,背地裡拿著他兩個小么兒出氣,咕唧一會子就完了.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裡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所以囑咐你別睬他.他嘴裡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應著.只見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裡傳晚飯了。”王夫人忙攜黛玉從後房門由後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道.南邊是倒座三間小小的抱廈廳,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後有一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裡找他來,少什麼東西,你只管和他說就是了。”這院門上也有四五個才總角的小廝,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後院了.於是,進入後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來了,方安設桌椅.賈珠之妻李氏捧飯,熙鳳安箸,王夫人進羹.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熙鳳忙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讓.賈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們不在這裡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賈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座方上來.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邊丫鬟執著拂塵,漱盂,巾帕.李,鳳二人立於案旁佈讓.外間伺候之媳婦丫鬟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寂然飯畢,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雲飯後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今黛玉見了這裡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見人又捧過漱盂來,黛玉也照樣漱了口.プ手畢,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賈母便說:“你們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閒話,方引鳳,李二人去了.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唸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麼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中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繫著一塊美玉.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裡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賈母便命:“去見你娘來。”寶玉即轉身去了.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冠帶:頭上週圍一轉的短髮,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髮,總編一根大辮,黑亮如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身上穿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護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後人有《西江月》二詞,批寶玉極恰,其詞曰: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你妹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看形容,與眾各別:兩彎似蹙非蹙ズ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ь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時如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