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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城

略解憂悶,自為從此得所.誰料天下竟有這等不如意事,第二日,他偏又賣與薛家.若賣與第二個人還好,這薛公子的混名人稱`呆霸王',最是天下第一個弄性尚氣的人,而且使錢如土,遂打了個落花流水,生拖死拽,把個英蓮拖去,如今也不知死活.這馮公子空喜一場,一念未遂,反花了錢,送了命,豈不可嘆!”

雨村聽了,亦嘆道:“這也是他們的孽障遭遇,亦非偶然.不然這馮淵如何偏只看準了這英蓮?這英蓮受了柺子這幾年折磨,才得了個頭路,且又是個多情的,若能聚合了,倒是件美事,偏又生出這段事來.這薛家縱比馮家富貴,想其為人,自然姬妾眾多,淫佚無度,未必及馮淵定情於一人者.這正是夢幻情緣,恰遇一對薄命兒女.且不要議論他,只目今這官司,如何剖斷才好?”門子笑道:“老爺當年何其明決,今日何反成了個沒主意的人了!小的聞得老爺補升此任,亦系賈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賈府之親,老爺何不順水行舟,作個整人情,將此案了結,日後也好去見賈府王府。”雨村道:“你說的何嘗不是.但事關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復委用,實是重生再造,正當殫心竭力圖報之時,豈可因私而廢法?是我實不能忍為者。”門子聽了,冷笑道:“老爺說的何嘗不是大道理,但只是如今世上是行不去的.豈不聞古人有云:`大丈夫相時而動',又曰`趨吉避凶者為君子'.依老爺這一說,不但不能報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還要三思為妥。”

雨村低了半日頭,方說道:“依你怎麼樣?”門子道:“小人已想了一個極好的主意在此:老爺明日坐堂,只管虛張聲勢,動文書發籤拿人.原兇自然是拿不來的,原告固是定要將薛家族中及奴僕人等拿幾個來拷問.小的在暗中調停,令他們報個暴病身亡,令族中及地方上共遞一張保呈,老爺只說善能扶鸞請仙,堂上設下乩壇,令軍民人等只管來看.老爺就說:`乩仙批了,死者馮淵與薛蟠原因夙孽相逢,今狹路既遇,原應了結.薛蟠今已得了無名之病,被馮魂追索已死.其禍皆因柺子某人而起,拐之人原系某鄉某姓人氏,按法處治,餘不略及'等語.小人暗中囑託柺子,令其實招.眾人見乩仙批語與柺子相符,餘者自然也都不虛了.薛家有的是錢,老爺斷一千也可,五百也可,與馮家作燒埋之費.那馮家也無甚要緊的人,不過為的是錢,見有了這個銀子,想來也就無話了.老爺細想此計如何?”雨村笑道:“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壓服口聲。”二人計議,天色已晚,別無話說.

至次日坐堂,勾取一應有名人犯,雨村詳加審問,果見馮家人口稀疏,不過賴此欲多得些燒埋之費,薛家仗勢倚情,偏不相讓,故致顛倒未決.雨村便徇情枉法,胡亂判斷了此案.馮家得了許多燒埋銀子,也就無甚話說了.雨村斷了此案,急忙作書信二封,與賈政並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不過說”令甥之事已完,不必過慮”等語.此事皆由葫蘆廟內之沙彌新門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對人說出當日貧賤時的事來,因此心中大不樂業,後來到底尋了個不是,遠遠的充發了他才罷.

當下言不著雨村.且說那買了英蓮打死馮淵的薛公子,亦系金陵人氏,本是書香繼世之家.只是如今這薛公子幼年喪父,寡母又憐他是個獨根孤種,未免溺愛縱容,遂至老大無成,且家中有百萬之富,現領著內帑錢糧,採辦雜料.這薛公子學名薛蟠,表字文起,五歲上就性情奢侈,言語傲慢.雖也上過學,不過略識幾字,終日惟有鬥雞走馬,遊山玩水而已.雖是皇商,一應經濟世事,全然不知,不過賴祖父之舊情分,戶部掛虛名,支領錢糧,其餘事體,自有夥計老家人等措辦.寡母王氏乃現任京營節度使王子騰之妹,與榮國府賈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今年方四十上下年紀,只有薛蟠一子.還有一女,比薛蟠小兩歲,乳名寶釵,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日有他父親在日,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自父親死後,見哥哥不能依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徵採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選妃嬪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二則自薛蟠父親死後,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見薛蟠年輕不諳世事,便趁時拐騙起來,京都中幾處生意,漸亦消耗.薛蟠素聞得都中乃第一繁華之地,正思一遊,便趁此機會,一為送妹待選,二為望親,三因親自入部銷算舊帳,再計新支,-其實則為遊覽上國風光之意.因此早已打點下行裝細軟,以及饋送親友各色土物人情等類,正擇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