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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城

卡嫌娜拉沒有把染布的鍋刷洗出來,她怎麼做晚飯呢遠遠地看著那塊布的人這才明白那不過是塊布,紛紛嘆息著離開。我沒有離開,我仍舊把它當一片晚霞看待。它確實就是一片晚霞,那種溼潤的粉色不是很均勻,彷彿裡面夾雜著絲絲的小雨和縷縷的雲。正是這塊布,做了我嫁衣的花邊。

娜拉染了布,喜歡拿著它到我們的希楞柱給魯尼看。魯尼跟林克一樣喜歡槍,他對娜拉說,人缺了獵物,就會餓死;而人只要有一套厚的和一套單的獸皮衣服,一輩子都夠了,布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娜拉一聽魯尼這樣說,就會氣呼呼地對在一旁發呆的達瑪拉說:你怎麼把魯尼生得這麼傻呀!受到責備的達瑪拉也不惱,她看一眼娜拉,再看一眼她手中的布,嘆息著對娜拉說:你就是再染色,也不會有我的羽毛裙子漂亮啊!那些羽毛的顏色是誰染的是天!天染的色你能比得上嗎

娜拉被氣走了,發誓不再給我們看她染的布。然而下次她染了布,她又得意洋洋地提著它來了。

圖盧科夫走後,娜傑什卡做事總是不那麼專心。她不止一次在切肉時把手指切出了血,我還常見她和娜拉在一起說著什麼,把娜拉說得淚汪汪的。有一天,我正和依芙琳給馴鹿仔拴鈴鐺,娜拉突然跑過來問依芙琳,日本人是從哪裡來的他們是在額爾古納河的左岸還是右岸依芙琳氣憤地說,額爾古納河跟日本人有什麼關係左岸右岸都不是他們的地方!他們住的那個地方,要過海呢,以前有人放木排去過日本,到了那裡的人就沒再回來過!娜拉說,他們跟額爾古納河沒有關係,怎麼會來這裡依芙琳說,如果沒有好的獵手,有肉的地方就有狼跟著!

我想使娜傑什卡萌生了逃跑的念頭的,是圖盧科夫的話;而最終促使她行動的,應該是哈謝的一次奇遇。

哈謝有一天尋找走失的兩隻馴鹿的時候,碰到一個揹著樺皮簍的漢族老人,他是來採黃芪的。哈謝問他採黃芪是熬鹿胎膏嗎因為我們用鐵鍋熬製鹿胎膏的時候,常在裡面加些手掌參和黃芪等藥材。老頭說,他哪裡能打到鹿胎呢,他採黃芪,不過是拿到藥鋪賣了,換口飯吃。他說現在日本人來了,飯更不好混了。哈謝就問他,日本人真的要清理藍眼睛的俄國人嗎老頭說,那我怎麼知道!不過日本人一來,藍眼睛的人快跑光了!

哈謝回到營地,在晚飯的時候把遇見老頭的事對大家說了,娜傑什卡的眼神裡滿是驚恐。她大口大口地吃著肉,吃得直打嗝,可還是抑制不住地往嘴裡填著肉。吉蘭特沒吃完,就心事重重地走了。伊萬對著吉蘭特的背影嘆息著說,他可真不像我伊萬的兒子啊,沒點硬骨頭!依芙琳一直懷疑吉蘭特的身世,她“哼”了一聲,說,吉蘭特的眼睛那麼藍,當然不像你伊萬的兒子了!娜拉很反感依芙琳這樣說吉蘭特,她站了起來,對依芙琳說,你少“哼”些吧,你的鼻子都歪成那樣了,再“哼”別人,鼻子就歪到額爾古納河左岸去了!她的話讓在場的人大笑起來。依芙琳氣得蹦了起來,她說,我的鼻子再怎麼歪,也歪不到額爾古納河左岸去,那裡有你們的尿騷味,我嫌髒了我的鼻子!我寧願我的鼻子向右歪,一直歪到日本海去!

那時誰一提“日本”二字,娜傑什卡就像聽到雷聲一樣不安。依芙琳的話把娜拉氣走了,娜傑什卡卻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大口大口地吞嚥著肉。她這種吃相把伊萬嚇著了,伊萬說,娜傑什卡,你可只有一個肚子啊!娜傑什卡不回答,仍舊吃肉,依芙琳大約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重了,她嘆息了一聲,起身離開了。那天晚上,有兩種聲音交替出現在營地,一個是娜傑什卡的嘔吐聲,一個是娜拉發出的“啞啞啞”的叫聲。娜傑什卡是因為吃了太多的肉,娜拉是在學烏鴉叫。那是她們留給這個營地的最後

的聲音了。

第二天,伊萬同以往一樣,清晨吃過早飯後,跟著哈謝和魯尼出去打獵了。當天晚上回到營地,他發現希楞柱裡空無一人。平時隨意堆放著的狍皮褥子和被筒,疊得整整齊齊的;他的煙盒裡裝滿了菸絲,放在火塘旁;他喝茶用的缸子,光光亮亮地擺在鋪位上,那些濃厚的茶鏽被除去了。這種非同尋常的整潔讓伊萬心驚肉跳的,他知道事情不妙,就去看裝著衣物的鹿皮口袋,發現衣物少了一半,娜拉染的那些布只剩下一塊粉色的,而桶裡裝著的肉乾,也少了許多。看來他們是帶著食物和衣物逃走了。

早晨的時候,我在河邊洗臉時還見著了娜拉。娜拉把青草團在一起,當成抹布,用河底的細砂擦拭茶缸裡的茶鏽。我問她,你擦它幹什麼呀娜拉說,茶鏽多了,茶水看上去就不清亮了。我洗完臉要離開河邊的時候,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