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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城

我只好躲到門口蹲著。夜深的時候,李開珍哭著來了,她喊醒了我的主人們,給他們跪下,說:“你們幫幫我,跟我家老爺們說說,我是清白的!他非說你們能把我給送回來,是把我給睡了!他不讓我上炕,把我踹下來了,我以後怎麼過呀?”黃主人很生氣,他對她說:“你男人疑心這麼大,我看你別跟他過了!”小優嘟囔道:“你告訴你家老爺們,就是把你白給我們,我們也不睡,也就他胃口好吧!”那晚,黃主人他們沒去李開珍家,她又哭著走了。我不知道她回家之後,那男人會不會讓她上炕。不過,我能證明,我的主人們在叢林裡沒和她睡,是我和她睡了,可我不會說人話,就像人不會說狗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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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還不知道,我以後又會來到大黑山。

我們在大黑山又弄到一些吃的和用的東西。黃主人他們換上了秋衣,還各備了一套棉衣。他們怕下雪前走不出叢林。白馬身上的負擔就更重了,我覺得它太可憐了。它的鐵掌都走碎了,主人在大黑山又給它掛了個新掌。我看著那個叼著煙的瘦男人給它釘鐵掌時,真想咬那人一口。我心疼白馬。我去灶房偷了一個窩頭,把它叼給白馬。它吃了,衝我甩了甩尾巴,我也跟它搖了搖尾巴。從大黑山回到叢林後,我和白馬就格外親密了。晚間我趴在它身邊,渴了時和它一起到河邊喝水。它知道我愛吃蟲子,一看到樹洞的蟲子爬進爬出的,它就歪著頭召喚我。

林地的落葉更加厚了。那樹沒了密密麻麻的葉子的覆蓋,山雀落在上面就看得格外明顯了。不像夏天,雀兒落在樹上,你以為雀兒也是葉子。現在樹枝禿了,雀兒在上面就是雀兒了。別看河流瘦了,魚卻多了。只要站在河流轉彎處,我就能看見一條條漂游的魚。我不捉它們的時候,喜歡看它們漆黑的脊背和一甩一甩的尾巴。我和白馬只有高興了或者轟趕蚊子時才擺尾巴,可魚卻時時刻刻地擺尾。我很奇怪它們那麼用尾巴,尾巴還沒碎,出水時沒見有缺尾的魚。有些魚尾與燕子的翅膀很像。我不明白為什麼有翅膀的東西不能在水底生活,而像我們這些長著尾巴的卻上不了天?這讓我琢磨不透。比如我,能在河裡鳧水,能在叢林中跑,但不能像鳥一樣飛。魚呢,它要是光著身子上了岸,就得死了。我捉魚時喜歡捉那些遊得慢的,我覺得這樣的魚很懶,活該被我們吃掉。

叢林下霜了。霜附在落葉上,白色的,很滑。不只是人愛栽跟斗,我和白馬也打趔趄。霜就像手一樣拉著我們的腿。不過這霜只是清晨時有,太陽一出它就化了。很多蟲子死了,它們掉在草叢中,像一粒粒沙子。那種愛在花間飛的蝴蝶,它帶花紋的翅膀也丟了,只剩下一個黑黑的大蟲子,半動不動的,也是要死的樣子。黃主人對我說,冬天一到,蛇和熊就睡長覺了,它們可以不吃不喝地睡整整一個冬天。

有天早晨,我們剛出發,一隻狍子跑了過來。小優舉槍要打,黃主人說狍子很呆,用不著浪費子彈。幾個人飛快地跑到狍子周圍,各拿一根木棒,把它圈在中央。那狍子支稜著耳朵,瞪圓亮晶晶的眼睛,竟然連跑都不跑,輕而易舉就被他們給捉住了!捉了它,小優說把它宰了,讓白馬馱著,晚上烤狍子肉吃。可黃主人說白馬身上的東西夠多了,再加上一隻狍子,還不得把它累趴了。黃主人說不如牽著它走。於是,這狍子就被拴上一條繩子,由小優牽著走。它也真是傻,人怎麼擺弄怎麼是,乖乖地跟著。它長得比我高,毛髮看上去很澀,因為那麼亮的陽光照在它身上,我卻沒看見一點亮光。小優牽著它,不時地拿話取笑它,說它聞到了人味,本想來偷吃人帶的食物的,不曾想自己卻成了人的食物。那狍子溫馴極了,它不知道死到臨頭了,中午時還跟我和白馬到溪邊喝水。它邊喝水邊看我和白馬,它的眼睛溼漉漉的。

我忘不了人是怎樣殺我們這些動物的。以前我只見過他們殺鳥,用槍,一瞄準,”叭--”地一響,鳥就栽跟斗下來了。那時我覺得這是遊戲,很高興,還幫著主人去叼被打下來的鳥。在走出叢林後,我又見過殺牛馬豬羊、雞鴨鵝狗,但沒有哪一次能比得上那次殺狍子給我帶來的傷痛大,現在想起來,我依然很難過。

那天我們很早就宿營了。主人們選擇背陰山坡支好了帳篷。那周圍是片白樺林,樹葉已落得一片不存,光光的,那些張牙舞爪的樹杈看上去就像是人伸出去的一隻隻手。

在殺狍子前,主人們先爭論了一番,有人說要用刀捅脖子,有人說不如像勒狗一樣吊在樹上勒死,還有人說不如讓它吃顆子彈。這狍子不知道人要拿它怎樣,還歡蹦亂跳地看著小優劃拉柴火,它哪知道這柴火就要烤它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