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水珠:“早晚他都會知道的,自然會有人到他跟前稟報。”
“你的行蹤被發現了?”我不由一驚,手裡正在給他斟倒的茶水差點潑灑出來,燙了手。
涼辭趕緊接在手裡:“算不上發現,不過應該不出今天,他會來見我。”
果真,如涼辭所料,午飯以後,就有郭公公過來,向涼辭傳話,說是顧長安有事宣他。
涼辭心裡已然有了準備,當下不再多言,只撣了撣身上的皺褶,就像以前每天早起上朝那樣鄭重其事,然後跟著郭公公,離開了院子。
後來,我和師傅才知道,那天晚上,涼辭一人去了離王墓,漫天大雪裡,涼辭在那裡坐到天色拂曉,方才回來。墓上的積雪,涼辭在走的時候全都清理乾淨了,顧長安自然能夠猜想得到是他。
涼辭是故意的,這個山一樣的男人,不言不語,卻在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也是後來,我才明白,他那夜為什麼在我面前那樣傷感,那樣脆弱,會第一次對著我,說出那樣的一席話。
涼辭去見了顧長安,坦然承認了自己去過離王墓,兄弟二人圍坐在炭爐跟前,爐上溫著熱燙的酒,在滿室酒香裡,一直聊到夜深。
涼辭跟我學過他們當時的談話,也只是梗概,而且,那天兩人都喝了不少的酒,所以,有些話也記不太真切了。
顧長安:“我第一次帶你去那裡,是你回京第一年,那天是離王忌日,你在他墓前喝多了,酩酊大醉。”
顧涼辭:“ 嗯,我只覺得心裡沉悶,說不清,道不明,所以難免就多飲了幾杯。”
顧長安:“那天,我也喝多了。”
顧涼辭:“知道,你也又哭又笑的,有失體統。”
顧長安:“我心裡也難過。”
顧涼辭:“我也知道。”
顧長安:“你知道?”
顧涼辭:“你告訴我,離王的墓碑,是你親手鐫刻的,裡面刻進去的,都是你那時的良知。從那以後,你就成為了真正的薄情寡義的寡人。”
顧長安:“我竟然跟你說了這些?”
顧涼辭:“酒後吐真言。”
顧長安:“那是我的心結,也是我的心魔,埋在心裡十幾年了。”
顧涼辭:“以前不懂,如今我懂了。”
顧長安:“那時候,母后告訴我:心不狠,站不穩,若是想做一個好的帝王,就必須絕情寡義。這是我的責任,我一生中必須修煉的課程,也是我一輩子難以逾越的坎兒。”
顧涼辭:“所以,就算是你偷聽到了你父皇和母后的談話,知道了你父皇設計殺害離王的陰謀,你也選擇了沉默。當離王馬革裹屍,我母親在你面前哭得肝腸寸斷的時候,你後悔也沒有什麼用了。你縱然是懺悔一輩子,也無法彌補自己心裡的愧疚和痛悔。”
顧長安:“當時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顧涼辭:“不要為自己找藉口,來不及與不作為那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顧長安:“所以,上天懲罰我,一次失去了兩個至親的親人。我發誓,他們是比父皇母后,在我心目中還要親的親人。”
顧涼辭:“可是終究,沒有這錦繡江山親罷。”
顧長安:“每個人都有自己天生的使命和責任,我在父皇跟前發過誓,絕不能讓顧家的天下毀在我的手裡。”
顧涼辭:“所以,你顧家就將我家毀在你們手裡?”
顧長安:“你是不是喝多了?就不怕惹怒了我,我殺了你嗎?”
顧涼辭:“喝多了?當年若不是你喝多了,說出這樣一番發自肺腑的話,敬是至誠至性的兄長,你以為我顧涼辭會捨棄快意江湖的瀟灑,委屈自己陪你一起在朝堂之上,做那些勾心鬥角的勾當?”
顧長安:“ 封王拜相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事情,尤其是天下兵權盡掌手中,那是無上的榮耀和權勢,難道,我給予你這些,你就從來沒有感激過我嗎?“
顧涼辭:”那你父皇和母后將整個天下都交給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感激嗎?”
顧長安:“感激過......甚至於,對於母后的專政與霸道,我也從來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對。但是自從認識了一個人......”
顧涼辭:“所以,我顧涼辭從未覺得這江山有什麼好,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他據為己有。我害怕,我雙手托起這錦繡江山,就空不出手,擁抱我最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