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臺,只瞅了扶道山人一眼,隨後搖了搖頭,手中法訣一撤,六枚鈴鐺同時落下。
眾人伸手,都將鈴鐺握住。
不動鈴只有一個拇指大小,卻很精緻。
見愁將它握在掌心的時候,這鈴鐺便微微震動起來,響聲隱約,有赤紅色的光芒從鈴鐺之中投射而出,想必便是橫虛真人說的“赤珠”了。
六隻鈴鐺相互感應,光芒閃爍。
見愁眼底略過一分思索,藏了心底重重的想法,狀似隨手地將之掛在了腰間。
此刻,眾人也已佩戴完畢。
橫虛真人轉頭看向吳端,道:“你此行正好去望江樓,且送他們一程,路上當心。”
“是,弟子遵命。”
吳端一笑,出列來,拱了手,便朝著見愁他們走來。
謝不臣跟在吳端身後,也走入了見愁他們幾人當中。
於是,見愁又看見了他手中所持之劍。
昨日在刀兵場上,她並未看見此劍,光從表面上,也看不出此劍有任何的來歷……
只是,一旦有劍握在謝不臣手中,便會叫她想起那一柄掛在簡陋茅屋當中的凡劍……
再次攜劍於身,是想要再殺她一次嗎?
這一次……
豈有那麼容易?
她的屠刀,也為他備好。
刀光劍影從眼底劃過。
見愁望著走來的這兩人的身影,目光從吳端身上移到了謝不臣的身上,坦然直視,只彎唇一笑:“謝師弟也來了。”
三個字,放在平日很尋常。
可落在吳端耳中,卻是一片的驚雷響動,一下又想起昨日劍拔弩張的場面來。
他生怕出什麼衝突,正想要再打個圓場,沒料想竟聽得背後一道溫雅的聲音響起:“見愁師姐。”
“……”
這一瞬間,吳端只覺得頭皮都炸了一下。
這聲音……
他是熟悉的。
只是他不敢相信……
轉過有些僵直的脖子,吳端回頭,便看見了謝不臣朝著見愁微一點頭見禮的模樣。
儒雅溫文,臉上雖沒什麼表情,卻看得出很平和鎮定。
沒有了昨日縈繞在身上的壓抑,也沒有那種針鋒相對,山雨欲來之感。
對著見愁,他彷彿對著一個普通人,像是稱呼他們為“師兄”一樣,如常地稱呼見愁為“師姐”。
平白地,吳端竟覺得謝不臣身上多了幾分“人情味兒”。
人情味兒?
這幾個字竟能用以形容謝不臣?
那眼底,分明還是一片的無情無感,可吳端完全無法抑制自己心底生出的這種荒誕想法。
“師姐”二字,從他口中出來,充滿了違和。
就連站在見愁身邊的其餘幾人,也都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唯有見愁,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眼底笑意加深。
昔日口中喚的是“娘子”,今日卻要向自己低頭恭敬地喊上一聲“師姐”,卻不知他心底是何感受?
相處數年,除卻昔日拔劍殺她之事,她對他了如指掌。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思一想……
若她是謝不臣,見了昔日所殺之人重活在面前,仙道之路又不願再斷,必定重起殺意。
既然決定要殺,所有的忌憚便被拋之於腦後。
他可以坦然地、冷心地,似對待熟人也好,對待陌生人也罷,重新面對一個站在他面前的他。
這就是謝不臣。
思慮周全到了極致,便可將自己一切的感情都控制下去。
從這一點看,她萬萬不及他。
所以她還是見愁,他卻成了謝不臣。
冷峻的眉峰,染著霜寒的一張臉,添上舊日的溫潤,消去那種冷刻之感。
見愁竟忍不住生出幾許讚歎。
終究還是謝不臣。
若真要殺他,倒還有些捨不得呢。
可惜了這樣一張好麵皮,下頭藏著一顆鐵石心。
微微眯眼,見愁挑了眉尖露出幾許哂笑,似乎對謝不臣乖乖叫師姐的舉動十分滿意,竟半點沒有敵意地開口:“青峰庵隱界之行,多勞謝師弟帶路了。”
明亮的目光裡,不藏半分晦暗。
明明是一句求人,甚至是感謝的話,聽在眾人耳中,卻彷彿高高在上的命令。
似乎,謝不臣不是此行的主導,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