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文往前兩步,之前那種腐敗的味道更加濃烈,秦景文順著味道抬頭,發現是從床榻上吊著的網兜裡傳來的。
秦景文眯眼細看,赫然發現網兜內全是密密麻麻的死老鼠,有的身子已經腐敗混成一團,只能隱隱看出還剩下的老鼠頭,而有的似乎是剛死不久,身體胡亂堆在一起。
秦景文厭惡的移開視線,卻正好撞上床榻上的女子睜開眼投來的視線。
他的心猛烈一跳,此刻他完全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原先有些迷離有些醉人的光芒萬丈的桃花眼此刻一片漠然,眼神空洞又好似利箭一般直穿人心。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又矛盾的帶了些黃,姣好的左邊臉頰上被人生生剜去一大片肉皮,上面胡亂的撒著止血的藥,傷口處已經有些發黑,明顯是血液乾涸後的顏色。
秦景文這才注意到他原來以為的被子上黑色的汙跡是汙垢,離的近了才發現居然是乾涸後的血跡。
如此美人,右臉頰完好如初,傾國絕色,而左臉頰被生挖去一大塊血肉,傷口上斑駁著黑紅色的血跡和白色的止血藥,止血藥下隱約可見森然的顴骨。
如此觸目驚心的景象當真是應了那句:紅顏枯骨。
秦景文的眼睛通紅一片,眼角的血絲糾結的交纏,胸口被眼前的場景狠狠一撞,悶悶的發著疼。
他的手臂微抬,然後又放下,之後又抬起,又放下。如此幾次之後他終於別開眼,不去看那些令人心顫的傷口和血跡。
近期的他一方面要處理因雪災而導致的人財損失,還要平定四處流竄起他並非天定君主的流言,另外一方面需要打壓顧家和許家的民間威望,著實忙的焦頭爛額,因此近兩個月沒有踏足冷凝殿,全權交給了顧汐華,卻沒有想到當他再次進入冷凝殿內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無數次想過顧傾歌可能會有的遭遇,卻沒有想到真正親眼目睹,卻是讓他這樣的心痛和憤怒。
秦景文的嗓子乾澀,他看著女子空茫的雙眼苦澀的喚了一聲:“傾歌。”
顧傾歌掃了秦景文一眼,而後漠然閉上雙眼。
秦景文在顧傾歌的床沿坐下,並不嫌棄床上的髒汙。
他雙手握住顧傾歌枯瘦的、如寒冰一般的右手,試圖溫暖那冷凝的寒意。
他的眼神直直的看著躺在床上不復往日光彩的顧傾歌,思緒漸漸飄遠,神色也有些緬懷,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不可自拔。
“傾歌。”秦景文的聲音輕柔,似乎怕驚擾了往昔美好的回憶,“還記得我們初遇的場景麼?百花晏上名媛閨秀爭奇鬥豔,唯有你悄然離場,我像著了魔一樣,緊跟在你身後,看見你百無聊賴的在桃樹下數著枝頭盛開的桃花,你迷離的眼神就這樣撞入我的心頭,成為我一生都逃不開的劫數。”
秦景文伸出另一隻手劃過顧傾歌秀氣的眉,滑到她完好的右臉頰上流連不去,聲音低沉的有些像是自言自語:“可是傾歌,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顧傾歌緩緩睜開雙眼,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多了些嘲弄,她的頭偏了偏,避開秦景文的手指,聲音嘶啞道:“秦景文,你現在是來問我為什麼麼?”
秦景文有些失控的鬆開顧傾歌的手,猛地站起身,“我們原本是不會這樣的!”
他的聲音忽然和緩下來,隱隱有些試探的意味,“傾歌,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只要你告訴我,我們就可以回到從前!”
“呵,”顧傾歌冷笑,“秦景文,你到現在還是不死心麼?還是說你真的以為我還是原來那個一直相信你的顧傾歌?”
“傾歌,一直以來我對你的感情都是真的,只要你告訴我,我就可以以此說服母后,給你請天底下最好的名醫,等你的傷好了之後我立刻昭告天下立你為後,從此恩愛兩不疑。”
“你還在試圖用感情麻痺我麼?”顧傾歌不再看床邊的秦景文,轉而投向床榻上懸掛著的網兜,漠然道:“別再噁心我了,你於我而言比這些老鼠還要噁心。”
顧傾歌的語氣淡漠的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卻激得秦景文雙手一顫。
之前的顧傾歌頹廢、絕望、對他情緒激動或是不理不睬或是厭惡,卻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淡漠,整個人呈現一種空茫的狀態。
秦景文不清楚這兩個月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她的性格變得如此徹底。
他往旁邊退了一步,想要避開那些讓人噁心的要作嘔的腐敗氣味。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視線朝著一個方向直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