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薄霧漸起。
城牆巍峨,硃紅色鑄成的血色長廊,高聳在前方,狹長又綿延無盡。厚重的威壓迎面衝來,擠在心肺間,讓人喘不過氣來。飛簷倒鉤,垂下的堅硬冰凌晶瑩剔透,透過暖暖的夕陽卻滲出森寒的冷意。雪,白如凝脂,透亮刺目。
一隊宮女太監鴉雀無聲的悄然靜走,唯有腳下未來得及化開的雪發出吱吱聲。
宮門深重,氣勢磅礴。轉眼間吞噬了人影,唯有潔白的雪漫無邊際,掩蓋著紫禁城遼闊的地面。
十四衙門(相當於內務府)的司禮監,正二品總管太監吳良輔著蟒緞繡錦雞袖袍,端坐堂中,手捧上品大紅袍,慢悠悠的啜飲。偌大的司禮監安靜無聲,唯有吳良輔杯蓋輕擊茶杯的清脆聲“噹噹”響著,一聲一聲不重不輕的迴盪。
“吳總管,這些是李嬤嬤從新入宮的宮女中親自挑選出來的,都是些手腳利索又伶俐的丫頭,嬤嬤的意思是,皇后娘娘那裡按照慣例是要分去四五人,但是皇貴妃娘娘那裡……”小太監周成呈上二十位宮女的名單,畢恭畢敬得跪在當首,嫩白的小臉綻放著諂媚的笑容,一字不落地轉述著辛者庫掌教嬤嬤李應榮的話。
“雜家心中有數,”吳良輔輕捏蓮花指,從身前小太監手裡接過名冊,漫不經心的掃了眼下跪的一眾宮女,尖細的聲音夾雜著碰撞的瓷器輕擊聲,顯得尤為刺耳,“眼看著年關就要過了,李嬤嬤倒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知道雜家又得操心這些個宮女太監的事情,倒會為雜家分憂,比那個眼高於頂的蔡宛芸體貼多了,她這個情,雜家記著了。”
周成一喜,連忙叩首,“總管大人哪裡話,李嬤嬤說了,吳總管是為皇上辦事兒的人,咱們這些奴才能為吳總管分憂解難,是天大的福分,哪敢承個情字!盼只盼著總管您能少些勞碌才是!”
“雜家為皇上辦事,哪敢說什麼勞碌,”吳良輔對天拱手作揖,“皇上看得起雜家,才是雜家的命好。”吳良輔眼角掃了下深跪在地的周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這小子倒會說話,叫什麼名字?在哪裡服侍?”
周成愈發深深地叩首,五體投地恭聲答,“那也是總管好手段,留得住皇上他老人家的心。小的不才周成,司禮監小太監,今兒有幸得李嬤嬤重託,特來代她老人家來叩見總管大人,能見總管一面,實在是奴才幾世修來的福分!”
“呵呵呵~”吳良輔聽得心中舒坦,由身旁站著的小太監半攙扶著站起來,白如麵粉的臉頰上笑出一團皺紋,捏著手指走過周成面前,“真是懂事的小子。李應榮手底下的人跟她一樣有眼力,好好幹,跟著李嬤嬤,不會虧了你的!”
“謝總管提點!”
周成大喜過望,幾乎要將臉扣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費了很大功夫,才從小馮子手裡奪得帶宮女來拜見內侍省總管太監吳良輔的機會。這些場景這些話,早早就刻在了他心裡,一遍又一遍的默默在心中練著,終於有機會說給吳良輔聽,周成這輩子能不能抬起頭來,就看這次的機會了。
“你先回去吧,待雜家細細分量了,定下各宮宮女,再令人交予李嬤嬤。”吳良輔難得心情好,肯多說幾句,周成自然看了出來,心中愈發砰砰亂跳,看來自己是入了他的眼,以後只要多加奉承,定會多有升遷重用的機會!
“奴才遵命!”
待周成再次抬起頭來,身後一眾宮女和大太監吳良輔已經沒了蹤跡。司禮監頓時又空了下來。周成抬起頭,額上細細密密的汗珠閃閃發光,也掩飾不住他激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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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者庫。
宮女們翹首以盼,終於等到小太監周成從辛者庫管事李應榮嬤嬤房間出來,連忙湊上去,“周公公,可有什麼好訊息?”
已有宮女悄悄塞了十兩銀子,“這次分到皇子妃嬪那去的都有誰?”
周成皮笑肉不笑,姿態驕傲地睨眾人一眼,“自然是有福的去了該去的地方。沒福氣的——”眼角斜看向外圍的文瀾,“就只能一輩子在這辛者庫做雜役。”
宜春拽了文瀾衣袖,“你又沒給他這個?”示意她手中的錢袋。
文瀾苦笑。
“你的銀子還沒找到?”宜春神色憐憫,“這兩年的月錢和賞錢……都沒了?”
文瀾無奈,不由輕嘆。她畢竟不是這身子本尊,怎會曉得這小宮女把銀錢藏到哪裡去了。幾乎翻遍了桑枝——就是她自己的住處,連個影兒都沒見著。
宜春嘆氣,“如今綠鶯也走了,不然她或許還知道。桑枝,你不如求嬤嬤給你做主,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