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昨天中午多少雙眼睛瞧見的!”一兵士激動道,“那石人獨眼不說,背上還有刻字,老闆您在此地施粥,難道沒聽過‘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的民謠?石人後背上的字,正是這兩句!”
周圍圍坐的人皆譁然,又有人高聲唱起這信天游的調子來。
令狐沖被這旋律洗腦已久,脫口跟著哼了兩遍,見這群人面露狂熱之色,越唱越帶勁,心下微覺不妥,低聲道:“封丘已近,傍晚時分就能趕到,可離此地少說也有數十里,怎麼這兩個兵士能一路走一路議論到這裡?”可見是有人專程打發他們來,四下散播此事。
張無憚也覺有點扯,這歌謠傳唱了半個月都不到,還遠不到深入人心的程度,韓山童就這麼急火火將石人祭出來了,實在操之過急了。
不過這裝神弄鬼之事,古來有之,劉邦都有劍斬白蛇的傳說,可見民眾還是很好愚弄的。張無憚對這等做派有些看不上眼,冷眼瞧著那兩個兵士舌綻蓮花、蠱惑民心。
他本不予理睬,端著茶碗要喝,卻聽一名士兵又道:“鄉親們,韓山童韓大將軍乃徽宗八世孫,咱們漢人自己的人,他前日剛斬殺了黑牛白馬宣誓起義,第二天就起出了獨眼石人,可見這是老天爺的意思,明王出世,普度眾生!”此言一出,立刻有數人響應。
令狐沖低聲笑道:“這石人之說不過傳了數日,是根基不穩,可這明王出世云云,早幾年就在傳了。”
“非早幾年,我義父說起過,他流落冰火島前,就有有識之士打出這個口號了,只不如今時今日傳得廣罷了。”張無憚道,“不瞞你說,我本還以為這明王,指的非我明教教主莫屬呢。”瞧這模樣,韓山童是打算選定封號為“明”,周子旺是周王,他就是明王了。
令狐沖笑道:“這位韓將軍於此道上當真有一手,石人之語是他謅的,明王之語卻是早就切實存在的,一虛一實,更添可信度。”騙聰明人這點道行自然不夠,可人家本來也沒打算對聰明人下手,騙騙蠢人就足夠了。
兩人就著邪|教安利下飯,聽得也算津津有味,連張無憚都多喝了一碗粥,藉此磨蹭一陣。
那兩名士兵早早就留意到這兩人坐在角落中,對他們的言論毫不理會,還頗有不以為然之意。
張無憚未穿紅衣,二人皆是普通江湖人士打扮,士兵早得韓山童明示,知不要惹是生非,能騙到幾個信徒騙幾個,旁人不信也罷,因此也不理會他們。
張無憚用罷,將飯碗一推,雖店家心善免費施粥,仍留了一角銀子擱在桌上,起身道:“走,快馬加鞭爭取天黑前到達封丘。”
令狐沖道:“不論這位韓將軍如何,這一路走來,災民大減,災情得到控制,這總是他的功勞。”
當然,其中也有紅巾教、明教等出的力,還有諸多江湖正派同心協力,但既然韓山童冒出來拔尖了,百姓感激的大頭就落到了他身上。
張無憚笑道:“不必這般敲打我,我還沒小氣到這種地步。韓將軍稱了王也是我明教之人,只消他走反元之路,忠於教主,用一切手段都無妨。”
何況紅巾教反應比其他一切教派都早,封丘一帶受災中心念著韓山童,邊緣廣闊數倍的地帶可全都念著紅巾大俠的名聲,也不算吃了暗虧。
他雖不記得歷史了,但料想《倚天》後半段韓林兒才出場,到結尾就被朱元璋沉河害死了,要韓山童還活著,朱元璋斷不能這般輕易陷害他的獨子,可見韓山童這明王一如周子旺的周王,也沒坐上幾年。
倒非這兩人實力不濟,實在是元廷的勢力還沒被削減到極致,哪怕這次至正帝為了黃河水患,強徵十五萬壯丁,動搖了元朝根基,可其氣數仍未盡。
周王也好,明王也好,都是探路的急先鋒,面對註定的失敗者,張無憚自然多了幾分寬容和憐憫。
撇開這些不談,他倒是琢磨著得請示謝遜加強中央集權了,不能手下誰想稱王就能直接跳出來,好歹得先報備教主才是,免得再發生今日這類似自家人跟自家人搶民心之事。